李青衡搖頭,囑托道“阿慈行事向來沒輕沒重的,你多照顧著些。”
赫連錚拍拍胸口保證說“放心吧師父,我絕對不會讓阿慈出一點點意外的。”
李青衡無聲地笑了下,赫連錚卻覺得他師父這一笑全是苦澀。
李青衡回到青州就閉關,他以為自己從南柯境里出來,知曉了齊暄宜的身份,定能將一樁情愛徹底放下,他與阿慈只要師徒之情就足夠了。
然這終究只是李青衡的幻想,他未能如愿。
正如南柯境里他對薛青臨所說,人的感情如果能夠完全由理智操控,這世間也不會有那么多的冤債難消,即使他身為瀛洲的帝君,也不能例外。
他閉關半月,不僅沒能壓制住對阿慈的愛欲,反而差點走火入魔,在那些迷亂的夢境里,他一會兒是南柯境里的齊暄宜,一會兒是現實里的阿慈,他們本就是同一個人,同樣的容貌,同樣的性情,他叫他蕭鶴,叫他師父,他的聲音像蘸滿了粘稠的蜜糖,拉著他永恒地沉淪在這場迷夢當中。
他叫一聲師父,李青衡的心就跟著顫抖一次,那些罪惡的、可恥的、悲哀的、骯臟的血液在身體中流淌,他厭棄這樣的自己,卻又在謝慈滿是依戀的目光下無法自拔。
李青衡這一覺睡了很久,睜開眼時,便看到謝慈趴在他的床邊,他恍惚了一瞬,以為自己還在夢中,小皇帝要叫他出去給他買糖吃了。
“阿慈”許久之后,李青衡回過神兒來,問他,“你怎么在這里”
謝慈咧開嘴笑了一聲,爬上床來,他小時候常做這樣的事,那時候李青衡會把被子分一半給他,現在他卻是在往里面躲去,同他拉開一段距離。
謝慈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胳膊,結果抓了一個空,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空蕩蕩的手掌,莫名有些不太開心,皺眉叫他“師父”
李青衡問道“找為師來有什么事”
謝慈抿了抿唇,江硯說他新得了一部雙修的功法,既能讓人,又能增長修為,實在是人世間最美妙的事情。
他原本是想要問問李青衡可不可以同他一起雙修,但看他師父這架勢,估計還沒忘了南柯境里受的屈辱,自己若是跟他提雙修,說不好要挨一頓訓。
謝慈改口問道“師父,江硯新得了一部雙修的功法,我能與他一起雙修嗎”
李青衡猛地抬起頭,直直看向他,剛剛穩固的心神再次劇烈晃動起來,他雙手攥拳,喉間涌出濃烈腥氣。
若是以往,他大可以直接否決此事,然如今李青衡卻是要思索再三,懷疑他是真的為阿慈著想,還是出于自己的私心。
阿慈今年已經十九了,不是小孩子了,在凡間這個年紀都可以娶妻生子了,也許終有一日他會遇到一個讓他生出情愛的人來,只是那個人不會是自己罷了。
謝慈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他開口,歪著頭叫他“師父”
“把那部功法拿給為師看看。”李青衡平靜說道。
“好哦。”謝慈從床上跳下,跑出去要來那功法。
江硯的這部功法沒有太大的問題,只是其中有些細節還需要改動。
謝慈坐在對面,托著下巴看他,在關雎宮里的無數個傍晚,夕陽躍進他烏黑的眼眸,他都是這樣坐在他的對面看他批閱奏折。
李青衡只覺得肝腸寸斷,萬箭攢心,他看了他許久,終是落下筆去。
他愛阿慈,即使知道他把南柯境里的一切都當成一場游戲,即使知道他對自己并無愛意,即使知道自己與他再無可能,他還是愛他。
夢里是他,夢醒還是他,南柯境里數十年的光景在的記憶里一日比一日清晰,那個高高在上的小皇帝變成了他的小徒弟。
于是從此以后,他累積了一日又一日的,隨時都要噴薄出來的滿腔愛意只能藏在心底,不可在人前顯露半分。
阿慈啊
他的阿慈啊
他能拿他怎么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