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容瞥見回話的那人果然雙腳泥濘非常,又忖度,到底今非昔比,人家來護送,一路上時日還長,總有些差錯,總要客氣些才好,不好再說什么。
又瞧了瞧天時,這時天色雖黯,離入夜卻還早,道:“接著趕路吧,入夜再歇息,辛苦將軍一路護送了。”
如此,行了小半個時辰,北風越發凜冽,驛道也越發泥濘起來,只林容許久不坐馬車,又加上顛簸非常,一時暈得厲害,渾然未覺。
到第二日中午,林容再暈車,再不舒服,再遲鈍,也覺察出不對勁起來,從青州南下一日,便是再冷,也不會積這樣厚的雪,刮這樣烈的風。
她一顆心不斷地往下沉,問翠禽、杭卿:“這一日,護送的人有沒有變多”
鳳簫掀開車簾,慢慢數起人數來,倒是翠禽一路上都醒著,道:“昨兒下午晌,來了三匹快騎,衣著服飾同送咱們的人不一樣,看著像是送信的,后便一直跟著咱們車隊。”
林容聞言,面色蒼白,一時只覺得頭重腳輕,幾乎就要栽倒一般,撐在車壁上,吩咐:“叫那護送的小旗過來,我有話問他。”
那人下馬,步趕到林容車前,拱手:“不知貴人有什么吩咐”
林容猛然掀開簾子,露出一張冰雪般的冷臉來,問:“這不是南下去江州的路,你預備帶我去哪兒君侯命你護送我回江州,你竟敢陽奉陰違,可知該當何罪”
那人見已然是瞞不住了,又不敢得罪林容,口中又換了稱呼:“夫人”
林容斷然喝道:“住口,別叫我夫人誰想做這個夫人”
那人不得已又換回貴人的稱呼:“君侯的確有令,命末將護送貴人安全返回江州,還命交代江州刺史,妥善看顧貴人。只昨日晌午又有君侯急令傳到,命末將護送貴人北上。”
果然,給一個希望,又親手毀掉,這才是最折磨人的法子。
林容幾乎氣得渾身發抖,陸慎那個王八蛋,果然知道怎么才能折磨她。先叫她高興半個月,飄到云端里,再一把把她扯下來。她似乎就看見陸慎在眼前輕呵:“果然是婦人,這樣的話也相信。我不痛快,怎能叫你痛快”
林容出離的憤怒,幾乎把牙齒咬碎,好半晌才平靜下來,默然吩咐:“啟程”
那人本還以為自己要叫貴人發作一番,要換了那跋扈些的,說不定還要挨上幾鞭子,不料林容似乎這樣平靜的接受了北上的決定,一時踟躕:“夫人”
林容此時再也沒有半點風度可言:“你耳朵聾了嗎我叫你啟程”
那人問道:“夫人是北上雍州”
林容哼一聲:“我讓你南下江州,你肯嗎又或者你棄了你那君侯,隨我左右”見那人似直勾勾盯著自己,冷笑道:“又或者,你見我貌美,想同我南下,做我的入幕之賓我倒是不介意,只怕你不敢”
那人聽見這話,驚恐萬分,趕緊低頭退下,不敢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