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敗如山倒,人心便潰散起來,城中百姓出逃幾不能止。河間王纏綿病榻,幾乎只存了一口氣,河間王世子驚懼之下,匆忙派出使臣去虎牢關談判,言道甘愿讓出洛陽,只求奉上人棺槨回楚地。
陸慎置之不理,殺了使臣,笑對左右道:“讓出洛陽本就是本侯的東西,何用他讓河間王一代雄主,奈何其子器度淺狹而多妄語,可嘆也。”
陸慎對洛陽圍而不攻,一直持續到那年四月。因糧道斷絕,洛陽府衙的糧食很快就被吃光,甚至有人吃人的事發生。城中守城的軍士,甚至用觀音土與糠麩混合起來果腹,連奉詔郎黃巖中都餓死在小巷中。洛陽城,幾成人間煉獄。
四月初三,天子薨逝,河間王世子攜文武百官,白衣出城,奉漢室白玉傳國玉璽,降了陸慎。
陸慎在馬上接過玉璽,當即拔劍,一劍砍下河間王世子的頭顱:“河間王父子篡逆,今臣陸慎誅殺二兇,消中原之弭亂,慰先帝之英靈也。”
一旁隨侍的雍州鐵騎頓時山呼海嘯一般吶喊起來:“主公萬歲萬萬歲,主公萬歲萬萬歲”、
隨后陸慎徑直打馬入城,在洛陽勤政殿,大宴群臣,歡飲至天明。至此,除蜀中、百越之地,大半的江山都叫陸慎收入囊中,雖然還沒有稱帝,實已是天下之主了。
陸慎從勤政殿出來時,已有些微醺,推門入閣,見宣室案上早已經置著一紫檀漆盒,伸手揭開,見是一整塊兒和田羊脂白玉雕成金螭虎紐印章,握在手里,極溫潤小巧,問左右侍從:“此乃漢室皇后的玉璽”
小黃門回道:“稟萬歲,此印乃中宮皇后,累世傳授之物,自先孝穆皇后去后,此璽無主已四十載也。”
陸慎嗯一聲,把那玉收在袖中,撐肘撫案,醉酒睡去,恍惚間似有一青衫女子悠悠而至,手上執著青玉夔龍紋燭臺,臉上仍是一副淡淡的模樣,遠遠立著,問:“你怎么睡在這兒”微微偏頭,望了望四周,又問:“阿昭呢她沒在這里么”
陸慎坐起來,望著那女子怔怔發呆,良久,臉色轉冷,那語氣仿佛在審問一般:“你來做什么”不是不配么,不是厭惡我至深么既厭惡又怎么肯來呢
那女子也并不惱怒,輕輕地喔了一聲,稍稍低眉:“喔,那我便走啦。”說罷,那女子當真轉身離去,蓮步輕移,不過步,已到了宮殿門口,衣決飄飄,回頭問:“我真的走了”
陸慎無法,伸手去攔,只抓住女子腰上系著的天青色長穗宮絳,卻久久立在那里,說不出半句話來。
那女子頓住腳步,轉過身來,眉眼間的溫婉幾與那畫卷上一模一樣,抿唇淺笑:“不是叫我走嗎”
陸慎不答,反問:“我寫給你的信,你瞧了沒有”
那女子聽了這話,臉上的笑反而漸漸隱下,輕輕點頭:“瞧見了,只不大像你寫的,又或者騙了我來洛陽,又想出什么新奇的法子羞辱我。”一面說一面搖頭:“我還是走吧,你這個人說的話是不能信的,特別是待我,哪里有守諾的時候呢”
陸慎長手一攬,將那女子擁在懷里,臉頰靠著她的發鬢,嘆息:“我原以為,你是決不肯來洛陽的,決不肯再見我的了。”說著,從袖中取出那枚漢室皇后的玉璽,握在那女子手中,抵在她耳邊喃喃:“聽人說,你生阿昭的時候很艱難,還哭了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