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容回醫館的時候,天色已暗,只天邊疏星閃爍,她住的小院燈火通明,里里外外均叫侍衛圍得水泄不通。沉硯侯在外邊,見她來,上前幾步躬身行禮,依舊還是舊日稱呼:“夫人”
林容駐步,撇他一眼,淡淡道:“你倒是清閑。”
沉硯頭越發低了三分:“夫人恕罪,實在小主子的病情有些反復,這才送了來。”
林容不理他,推門進去,只有一位老嬤嬤正半蹲在床邊勸:“公主,藥涼了就更苦了,聽嬤嬤的話,就吃一小口,成不成”
阿昭躺在床上,臉頰叫燒得緋紅,雙眸泛著淚光,一說話便咳嗽不停:“不要,太苦了。”一面又提要求:“要吃糖面餑餑,沾芝麻那種。”
屋中并無陸慎的身影,并不知他去了哪里。見著她來,小阿昭立刻縮在被子里,似有些怕又似有些生氣,背著身子,仍由嬤嬤怎么勸,也不肯露出頭來。
林容站在那里,并不先去哄她,只拿著案上的方子瞧了瞧,又問那嬤嬤:“今日什么時辰開始發熱的吃了幾副藥了膳食都進了些什么”
那嬤嬤是洛陽宮中跟來的,雖不知林容是什么身份,只見陸指揮使那樣的人尚且如此恭敬,便加了三分小心,沖著林容屈膝行禮,含糊了稱呼:“回您的話,公主今兒還未曾吃藥,飯也沒怎么正經吃,早上用了一碗燕窩粥,午膳只進了點金絲小棗。來這里時,路上見了些風,下晌便又發起熱來。”
來這里時,又見了些風林容沉眉,陸慎那家伙真是自私透頂,明知道阿昭還病著,反拖著她奔波。
一時,接過藥碗,坐在床沿上,也并不催促阿昭出來,只慢慢用銅匙舀著湯藥放涼。接著又有廚下的人端了飯菜來:“容姑娘,照您吩咐的法子,二兩燕窩,不加旁的,只用嫩雞湯、好火腿場、新蘑菇三樣湯滾一遍。傍晚打漁的送來的刀魚,新鮮得很,去了刺,用雞湯、筍湯煨粥。”
林容揭開蓋子瞧了瞧,滿意地點點頭:“麻煩梅嫂子了。”
阿昭賭氣不肯吃飯不肯服藥大半日,早就饑腸轆轆,此刻聞見粥香,微微掀開一條縫來,略瞧瞧那小幾上的糜粥,又偏頭瞧林容兩眼,雖不說話,卻是等著林容哄她呢
只可惜,等了好一會兒,卻不見林容來哄她,小姑娘那里受過這個委屈,頓時眼淚汪汪,道:“我不吃飯,也不喝藥,就讓我生病好了,反正你也不喜歡我”
這幅脾氣,活脫脫是陸慎的翻版,只有等著旁人來哄她的,林容嘆了口氣,無奈地笑笑,抱了她坐起來,道:“阿昭,或許或許我沒有你想象中那么愛你、喜歡你,事事以你為先。但是,在這個世上,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最親的人。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你傷心的時候,我也會覺得難過。你生病的時候,我也想替你生病,替你難受。我早上出門,是去尋一味藥材。倘若真的能夠找到、種植,這味藥能夠救很多人的。”
阿昭趴在她肩上,聞言止住哭聲,將信將疑:“那你怎么不告訴我”
林容立即認錯:“下次一定告訴你了,再出門。我錯了,對不起”
阿昭似有些驚奇,從沒見過一個大人跟自己認錯的,皇祖母不會,阿爹就更加不會了,她輕輕靠在林容臉頰上,末了小聲問:“那那我能叫你叫你娘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