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容進去的時候,里面那些大夫正在用草藥熏蒸,滿屋子的煙霧彌漫,倒好似著火了一般,叫她忍不住捂著帕子好一陣咳嗽。
沉硯本候在陸慎床榻前,聞聲立刻撫簾出來,躬身道“夫人。”
林容朝里望了望,見里面不知圍了多少人,一層又一層,并不能瞧見陸慎,便問道“如何了,醒了沒有病情到底怎么樣了”
沉硯望著里面搖搖頭,一臉焦急的表情不像是作假,低著頭道“不大好,是舊年間的箭傷,每年總要發作,春夏猶甚。往年間都是胡太醫調理,現在他不在此處,臣已經把全城的大夫都請來了,診脈開方子,藥也服下了,只并不大見效,高熱遲遲不退。”
林容問“是肩上那處么”
沉硯回“是,陛下還請張老先生診治過的。”
林容聽了已明白幾分,默默道“每年都發作,春夏猶甚,必定是傷口沒有處理好,殘留了什么,箭桿木屑、箭頭的金屬之類的東西,每逢春夏抵抗力低的時候,細菌滋生,便又發作起來。”
沉硯立在一旁,聽不大懂,問“夫人的意思是”
林容揮手,并沒有立即進去,反而道“把大夫叫過來,我問一問”
沉硯自然不敢叫這些外男就這樣見林容,把她請到旁邊,另布了屏風,這才宣了那些大夫過來。
林容細細問了一遍,便越發確定了,伸手去握茶杯,不曾注意那扭傷的手腕還未好全,一動便發疼,使不上力氣,那杯茶也頓時傾覆在桌面上。終是無法,問“你們之中,誰曾動刀,處理過外傷”
這時候的大夫,至少大多數人是能不開刀便絕不開刀的,有的大夫一生之中也沒有開過一次刀,用不到也不會用,一時都搖頭,那膽子大些的便道“傷口已經愈合,再次開刀,只怕會加重病情”
林容懶得同他們分說,揮手吩咐沉硯“送他們下船吧,趕緊去接胡太醫,既然往年間都是他來調理的,想必也有一套法子的。我手腕扭傷了,不能給他清創,也只能先治標不治本了。”
說著她掀簾邁步進去,一面挽袖子一面道“去把我的那套銀針取來,另外端了冰水進來”
話未說完,便止住。略一抬頭,便瞧見陸慎正半坐著,床旁立著兩個侍女,一人正取了錦墩塞在他腰后,一人端著茶碗半福著身“請主子漱口。”
陸慎瞧起來很沒精神,短短兩日便消瘦了許多,卻不像沉硯說的昏睡過去,他似是剛服過藥,端起茶抿了一口,又吐在填白釉瓷碗里,末了接過侍女手里巾帕擦了擦,吩咐“取筆墨來。”
侍女應了一聲,立刻從書案前奉了筆墨過來,陸慎強撐著寫了一封短信,雖臉色未變,額頭卻已經冒出冷汗來,虛虛擱下筆,吩咐“去,叫沉硯用印,快馬傳回洛陽。”
侍女低聲應了,轉身往外走,見拐角暗處立著個人,嚇得幾欲驚呼,好在她是知道林容的,福身行禮“夫人”又小聲問道“夫人是來瞧主子的么,才剛醒,服了藥。”
林容站在那里,頗有些尷尬,本以為陸慎還未醒,這樣進去診脈開藥,便不必同他打照面的。方才瞧見他醒來,一時倒是立在那里,正猶豫要不要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