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此言,那男聲言語間染上了幾分隱忍的不耐來,又問“太醫怎么說”
宮娥只得跪下請罪,低聲道“太醫說,娘娘是憂思憂慮,郁結于心,又加上連日少眠,五內失調,這才風熱入體”
后面聲音便越發輕微了起來,林容幾不能聽見,忽地,對答聲止住,沉沉的腳步聲竟似往殿外而去了。
誰在外面問話這里是陸慎尋常起居的宮殿,又是在非常之時,把守嚴密,哪里有外男能夠出入呢那宮娥也十分恭敬的樣子,她半睡半醒間,一時倒覺得,這聲音倒有幾分像陸慎。
這個念頭一起,她心里生起一大股怒氣來,似乎有了幾分力氣來,強撐著坐起來,陡然掀開雪青色軟帳,外頭空空如也,窗戶開了半扇,兩盞琉璃燈彩穗隨風擺動,只得翠禽并兩個宮娥半跪在腳踏上值夜,一片靜謐,并沒有旁人在。
翠禽還未睡,手里抓著一串佛珠,嘴里不知默念著什么,另兩個宮娥昏昏欲睡,手上依舊無意識地打扇,頭卻不住的往下點。
翠禽見林容忽地掀開簾子坐起來,忙把佛珠收在袖子里,上前往她腰后墊了個錦墩,又去探她的額頭,嘆氣“還燒著呢,主子,可是餓了,奴婢命人傳膳進來”
林容搖搖頭,一點都不覺得餓,問“方才是不是沉硯來過了太醫呢”
宮娥奉了茶到床前,翠禽接過去,捧到林容手中,聞言搖搖頭“陸指揮使沒來,大長公主剛入夜時叫了他出宮去問話,還沒回來呢。太醫們都在偏殿的楹房內候著呢,可是要叫他們過來”
林容把那茶盅捧著手里,頭依然有些昏昏沉沉,心里已經不抱希望了,靠了一會兒,問“方才誰來過了,我仿佛聽見人在說話”
宮娥們互相望了望,具是一臉疑惑的神情,翠禽便道“奴婢一直守在這兒,并沒有旁人來過,許是奴婢吩咐小丫頭,吵到主子了。”
翠禽是不會騙她的,最多也是有所隱瞞,倘若方才真的來人了,她是不會這樣回話的。林容神色有些怏怏,這時外間有一位梳著婦人發髻的女子緩緩而來,她端著托盤,盤內捧著藥碗、手巾。
她跪倒林容面前,臉上雖擠出笑來,一說話便涌出淚來“主子,太醫說這藥灼胃,先吃點東西墊一墊吧。”
林容望著她,揉揉額頭,問“鳳簫,你怎么來了”
鳳簫只跪著流淚“主子病著,我怎么能不來”
林容聞言,臉色一沉,她沒有宣詔,便無詔進宮,這種非常之時,她心弦崩得極緊,頗有些風聲鶴唳,今日鳳簫可以無詔進宮,他日旁人是不是也可以無詔進宮沉硯為何不稟告,便放人進宮來
翠禽忙道“是大長公主命陸夫人進宮來侍疾的,因著獨子年幼,離不得母親,也一并帶來了,奴婢把偏殿后面的楹房收拾出來,暫且叫陸夫人母子住在那里,本叫她好生歇息便是,不知什么時候到前殿來了。”
林容臉色稍霽,頓時明白過來,老姑奶奶這是不放心沉硯,這才命他的女眷幼子進宮來,這樣一想她不免更加低沉,倘若陸慎沒死,那么必定不會瞞著老姑奶奶的。倘若他沒死,老姑奶奶也就不必這樣拿捏沉硯的。或許,陸慎已經確信無疑的是死了的。
念及此處,林容不再說話,默默吃了半盞燕窩粥,把那碗藥一飲而盡,頭越發昏昏,擦了擦手,懶懶躺在床上,勉強示之寬慰,道“本就是小病,明兒就好了的,何必這樣興師動眾。”
鳳簫依舊跪在腳踏上,滿臉的淚“奴婢自己也是想來的,只怕主子不肯見奴婢。”
林容嗯了一聲,道“并不是不肯見你,只想著并沒有見面的必要。再者,見了,也不知說什么才好。你如今是外命婦了,也不要稱自己奴婢了。”一時又問她“孩子幾歲了”
鳳蕭回“三月初九,就滿了兩歲了。”又抹淚“倘不是主子的恩典,奴婢也不能回洛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