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等著便是
陸慎自覺極有耐心,也極無可奈何,這樣的話一出口,便真的不曾寫信去詢問,也不曾叫人傳了只言片語回來,人一走數月,仿佛風箏斷了線一般,風波淼淼,杳無音信。
阿昭這時候已經開蒙讀書,陸慎不放心那群翰林大學士,只怕教得女兒呆里呆氣地,自己親自開蒙,每日里下朝后,手把手的教她讀書習字。阿昭開始時倒還好,林容臨走時特意囑咐了她,她倒不像陸慎那樣患得患失,三四歲的小姑娘正是對這世上的一切都充滿了新奇,又有許多林容留給她的從沒見過的書,只時間一長,免不得時常追問陸慎“娘親到什么地方了什么時候回來”
陸慎握著阿昭的手,糾正她的提筆姿勢,回道“不知道”
阿昭本沒有什么,聽得陸慎這話,手上的筆也停住,回過頭來,望著陸慎好半晌,嘟著嘴巴很是不滿“她是不是還在生氣,所以不回來了”
陸慎淡淡撇了她一眼,做嚴厲狀“寫字要專心”
阿昭瞧瞧陸慎,又瞧瞧那字,小聲嘟囔“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娘親沒給你寫信嗎”
信,自然也是沒有一封的,只八月十五中秋時,江州節度使上了一封折子,言道往宣平侯府,貢數盆名貴的綠云菊花以上用,再之后便沒有消息了。
陸慎叫女兒幾句話,說得一肚子悶氣,懶懶地擱了筆,什么話都沒說,起身出殿來,默默地往歷代皇后居所青寧殿踱步而去,行至半路,晦暗的天穹上竟飄起紛紛揚揚地雪花來,不過幾十步的距離,肩上眉頭已經是雪白一片了。
陸慎站在廊下撣了撣袖子,殿內的翠禽本指使小丫頭升火暖屋子,見他來,嚇了一跳“陛下,這樣大的雪,您怎么過來了”
一時迎了他進去,屋子的炭火還沒升起來,冷冷清清地,雪洞一般,也沒怎么歸置,渾不似活人的宮殿,翠禽端了茶上去“陛下”
陸慎沉著臉揮揮手,命宮人都退出殿外去,在書案前枯坐良久,望著案上的那端金星雪浪砣磯硯,忽問道“什么時候了”
沉硯此時已經不常在宮里走動了,只今日一大早得了陸慎宣召,這才隨侍左右。只召了他進宮來,卻也沒有吩咐什么具體的事。他到底跟誰陸慎多年,心知他今日必定是有要事吩咐的,也不大急,只耐心在外間候著。
此時聽見陸慎問話,倘若是旁人,必定以為是在問是什么時辰了只是沉硯心里大抵已經猜到,轉身進去,躬身吩咐“回主子,今日是臘月二十一,再過兩日便是小年了。”
陸慎嗯一聲,點了點紫檀桌面,吩咐“研墨。”
沉硯道了聲是,挽了袖子上前,照著他舊日的習慣,研磨好了,便退了出去。
不多時,陸慎出得殿來,吩咐“把案上那副畫送到陶澎那老匹夫的府上,就說朕偶有所得,命他做一段長跋,題在這上面。”
沉硯道了句是,轉身進殿內,果見書案上擺著一副壺中富貴圖,也不解這畫中的意思,略晾干了些,便卷了畫,叩開了陶澎陶老大人府邸的大門。
陶澎陶老大人便是當初在江州庇護林容的那位老大人,陸慎升了他兩級,把他征召到洛陽為官。陶老大人年事已久,只帶了夫人同長子宦居洛陽,家中其余人仍舊留守在錢塘祖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