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權貴如云,居大不易,陶澎的宅子已經是離得皇城極遠了,他近來頗少眠,加之天氣又冷,便圍坐在銅爐前讀書,他的長子陶恕侍候在一旁,添炭加衣。
父子兩坐了一會兒,忽聽得外頭老家人急匆匆趕過來“老爺,不好了,不好了,陸指揮使到訪。”
陸沉硯是皇帝的鷹爪,百官畏懼,陶恕一聽見他的名字,嚇得立刻站起來“我就說,當初庇護隱匿皇后的罪過,陛下哪里就肯這樣輕輕揭過呢”
陶老大人皺眉瞧著這個不穩重的長子,微微搖頭,嘆了口氣,問“是一個人來的,還是帶著廷衛來抓人的”
那老家人忙打嘴“老奴該死,沒稟清楚,陸指揮使是一個人來的,正在廳里坐著品茶,瞧著倒不像是來問罪的模樣。”
陶老大人站起來,叫兒子服侍著換了一身見客的衣裳,這才踱步出門,到敞廳見客。
沉硯坐在那里,見陶老大人進來,雖算不上十分恭敬,卻也不是來抓人的樣子,還站起來略拱手“陶老大人,夤夜前來,實在打擾了。”
陶老大人笑著寒暄“哪里哪里,陸指揮使駕臨寒舍,實在蓬蓽生輝。”兩人又寒暄了幾句,這才步入正題,命人捧了畫來道“陛下曾說,陶老大人的一手行書,當為本朝第一。今日陛下在青寧殿小坐了片刻,快一時之染翰,畫得此圖,請老大人題一段跋在上面。”
說罷,也并沒有別的話,拱拱手,便告辭離去了。
陶老大人饒是歷經幾十年的風雨,見此也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只得命人捧著話回轉來。
他的長子侯在外面,跟在父親身后,又服侍父親換了衣衫,這才緩緩地展開那副畫,那畫還未上色,墨跡也未全干透,畫的左上方懸掛著一古樸的銅壺,壺中插著幾朵花萼頗大的牡丹,枝葉藤蔓,層層垂下,那銅壺的下面是兩只玳瑁貓,毛點斑斕,憨態可掬。
陶恕見了這話,頓時松了口氣,古之大臣常有以貍貓自比的,久之,倘若皇帝賜貍貓圖,便是將此人看做賢臣良吏的意思,他擦了擦汗“甚幸,甚幸,陛下并不計較從前的事了。朝無相鼠,野無碩鼠,莫非是父親上月辦差,得了陛下夸贊的緣故。”
長子的天資實在是有限,陶老大人無可奈何,他又拐杖點了點地面“再仔細瞧”
陶恕聽出父親的不滿來,只得低頭細細去瞧那畫,這才發現那畫的左下角有一株茂盛的萱草,那萱草里微微露出一直小貓的貓尾巴來,再回頭去瞧那牡丹銅壺下的兩只貓,互相依偎,一派恩愛之跡。
他這才恍然,道“并非喻之君臣,而是指皇后可可這同咱們又有什么干系皇后自在宮內,要不要明日叫母親遞了牌子進宮去瞧瞧”
陶老大人嗯了一聲,接著道“聽聞皇后離宮已經足足五個月了”
陶恕還是有些不明白,稍感驚訝“皇后怎可離宮數月這成何體統”
陶老大人哼一聲,敲了敲自己的膝蓋,嘆了聲氣“去請大夫來,這天氣一冷,腿上的痹癥便又犯了,僵直得絲毫不能動了。”
陶恕迷迷糊糊,當真跪下來“皇后從前寫過方子,配了藥酒,兒子取了來給父親揉一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