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難言之隱
沈見清思緒紛亂。
院長沒有發現她的異常,轉頭看向她,和藹地問“要不要進去坐一坐阿越生得好看還有耐心,每次回來,孩子們都要纏著她鬧一整天。您找她的話,可有得等了。太陽不下山,她肯定走不了。”
沈見清想說不用,她只是被琴聲吸引,不是專門來找誰的。
想起昨晚的不歡而散,抬眼看見被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兒親吻臉頰的秦越在陽光里笑出了明媚又朦朧的暖色調,那股在沈見清腦子里出現過窺探欲瞬間暴增。
沈見清努力壓著呼吸說“打擾了。”
“不會。您這邊請。”院長邊領著沈見清往里走,邊解釋自己的意圖,“阿越自從獨立,回來總是報喜不報憂,我也剛好和您打聽打聽她在外面的情況。”
高跟鞋的聲音響起又停止。
沈見清抿著唇,不知道要不要提前告訴院長,她對秦越的生活,包括她這個人其實一點也不了解。
就在昨晚,她還大言不慚地問了秦越一句,“秦師傅,你平時在家也這么吃飯你父母就沒人不說你”
甚至在發現她嘔吐之后,沒有第一時間安撫,而是冷著臉指責她欺騙自己。
“秦越,今天是我親自接你過來幫忙的,你真在我這兒出點什么事,我怎么和你家里人交代”
“我也沒騙過你什么吧怎么反過來讓你跟我說句實話就這么難”
“你喜歡逞能是吧,那就自己想辦法回去”
這些話一說完,她就轉身要走。
秦越急忙過來拉她的手,卻被她毫不猶豫地甩開,然后就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再沒有上前一步。
而她呢
即使聽到了秦越那只手磕在墻上發出的悶響,也只是短暫猶豫幾秒就斷然離開,把她一個人扔在了店里。
回想起那一幕,沈見清后悔得無以復加。
騙就騙了,好歹先帶她去醫院看一看啊。
她就算是有意說謊,也不是故意把自己弄病的。
身體不好這件事,怎么算都不是她的錯。
而且
沈見清忽然想起什么,快速轉頭看向不遠處的秦越。
昨晚,她走出衛生間之前似乎聽到秦越叫她了一聲,可是叫完之后的下文就只剩兩個單調的“我”字。
她當時還在氣頭上,秦越表現得越游移不定,她就越覺得她是在心虛,不自覺放大了她的行為故意騙她,故意想給她添麻煩,讓她拉不開手。
現在想來,秦越的欲言又止是不是在考慮怎么告訴她實話
福利院長大的孩子多少都受過別人異樣的眼光,有些話她們會本能避諱,有些軟肋也不能亮給外人。
她當時真是瘋了吧
明明學生里有人犯過危及性命的錯,她都能冷靜地替他善后,安撫他,給他信心。
怎么到秦越這兒就連最起碼的耐心都沒有了
沈見清想不明白,復雜深沉的目光停在秦越身上久久沒有離開。
秦越笑起來很明亮,所有情緒都是動態的,習慣性低頭用下巴去蹭衣領的時候又會馬上恢復安靜。
能把情緒切換得這么自如的人,心里一定裝著很多事兒。
沈見清沉沉地想。
一曲終了,秦越隔著不遠的距離看向外面,沒能看到剛剛從那里經過的沈見清。
后來,沈見清也只敢隔著安全距離偷偷去看秦越的時候,時常會想,如果不是被秦越堅韌平靜的琴聲吸引,不是因此停下腳步,她大概這輩子都不會知道有一個人生在冬天,長在冬天,但始終走在去往春天的路上。
這個人,用生命里僅限的一點溫暖愛她愛得沉默而轟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