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我心里有數,你只管把東西帶來。”
收好珍貴的糖票,梁寶珍帶上東西往鎮口等班車,讓城里供銷社去買布,還有大隊長要的尿素袋。
在鎮口坐上去城里的班車,一人交了兩毛錢,還看了看介紹信,顛簸了一個多小時,這就到了。
城里的供銷社比鎮上的要大不少,東西也齊全,宋春花給梁寶珍下了任務,得買塊紅布,再買一對搪瓷盅回去,彩禮備不了多少,這是不能缺的。
早上上新布的時間是八點,這會兒天剛擦亮已經擠了一些人,梁寶珍暗自慶幸起得早,要是再晚來一會兒估摸連塊顏色鮮亮的布的影兒都見不到。
眾人手上攥著錢和布票,個個手舉得老高,就怕營業員不收自己的,今天運氣好,上了正紅色和淺黃色的平紋布,這顏色漂亮,在一堆黑灰藍的布匹中顯得格外亮眼。
費了勁兒,終于扯了十尺紅色平紋布,一尺布四毛,這就花了四塊錢,能做衣裳和褲子。從人群中擠出來,梁寶珍終于松了口氣,拿著新鮮熱乎的糖票上供銷社的柜臺花了七毛錢買了一袋白糖,再轉悠看看,又買了一對搪瓷盅,三把牙刷,一張毛巾。
昨晚宋春花算了要買的東西,從手帕里拿了七塊錢給她,零零總總加上車費,應該能剩個毛到一塊錢,留著給她防身用。
買完家里的東西,梁寶珍掏出自己的私房錢,一共六塊五毛三分,這是自己從小到大,包括畢業一年攢的錢,給即將結婚的村里好友李秀娟買了一板鋼發夾,一朵絹花,花了三毛錢。
“同志,你們主任在嗎”把所有東西收好,梁寶珍四處望望,沒見著供銷社主任的身影,她還得給大隊辦事。
京市西側供銷社主任叫劉堅,和王大力媳婦兒是出了五服的親戚,不過王大力自打知道這事兒就非跟人攀關系,成日親熱喊上一回堂叔,沒別的,就想討幾條尿素袋。
“在后院庫房呢。”營業員認得這姑娘,兩個月前從一向摳門的主任手里討了兩條尿素袋,可把主任心疼壞了。
“麻煩你幫我叫他一聲,就說他堂侄兒有事兒找他。”
“哎哎哎,你這是餓死鬼投胎啊”劉堅雙手叉腰站在院中,一個頭兩個大,他看著剩下的六十四個尿素袋真要被這人給收了。“許盛杰,你這就不地道了吧。”
許盛杰嘴里叼著根煙,拿根繩子把院里尿素袋捆好,打了個八字結,最后一拉緊,青筋凸起的右手拍拍尿素袋,笑得滿意。
“老劉,你別那么小氣。”
兩人當年是戰友,一塊兒上過戰場,屬于是過命的交情。劉堅退伍得早,回來還混上了供銷社主任的位置,半個多月前得知許盛杰退伍回京,他還請人去國營飯店吃了頓飯。
誰知道,轉頭這人就盯上自己的尿素袋了。
尿素袋是行銷貨,面料像綢子似的,又輕又柔,染了色再裁縫成褲子穿上身,風一吹呼啦啦的,特別拉風。五毛錢一個袋子,做成一條褲子也就一塊,卻不比百貨大樓賣的十多塊錢一條的褲子差,因此一般人買不著,特別搶手。
“又不是不給錢,你賣誰不是賣”
劉堅知道戰友的家里情況,他妹一直病著得花錢,“你小子,嗅著味兒來的啊,算了,三十二塊錢,就收你三十。”
“成,仗義啊。”許盛杰沖他點點頭,嘴里叼著的大前門也跟著晃了晃,落下一點兒煙灰。
“主任,你堂侄兒又派人來了,還是上回的女同志。”營業員站在后院口喊了一嗓子。
劉堅一聽,忙揮手,咋又來個土匪,“跟她說,沒有尿素袋了,全都被土匪流氓頭子搶走了。”
說這話時,他掃一眼旁邊的許盛杰,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