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她已不記得后來諸多事,但袖羅教的暗語,一教之主自不可能忘。
城西橋下一只舟,可通鬼市不夜樓。今夜若見不到人,明日自當天下知。
被支配的恐懼再度席卷而來。
席芳向她發出最后的威脅,其中意味再明顯不過了。
他要在今夜,等她出現。
大淵向來有宵禁之說,三鼓一響,犯夜者,笞二十。
這應是柳扶微人生第一次在夜半三更時私自外出。
她心中自糾結過一番,也考慮過暗自赴約的各種可怕后果。
但不知怎么的,她似乎并沒有那么害怕。
他要殺她,在攔截下馬車時就可以動手,何必如此大費周章,非要在今夜見她
內心里總有一種隱隱的預感也許見到席芳,一切還有可回旋的余地。
更何況她好像,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如果茶肆的傀儡戲就是他一手策劃的,那么一次不成,他還會來第二次。
柳扶微很清楚,她貓在柳府不出門,躲得過初一也躲不過十五到那時,只會牽連更多無辜之人。
既然這一切皆因她而起,也確實應當直接面對。
若換作是過去,自然不可能悄無聲息的爬墻而出。但在袖羅島時她受過最多的訓練就是一個“躲”字,即便沒有脈望在身,離開自家門當然也不是什么難事。
為了不引人注意,她專門了一件暗紫色勁裝,腰間別好短劍,另圍著一條足以擋住半張臉的圍巾所幸這一路上沒撞見什么人,居然順利來到城西河橋。
夜半時分,她憑著半月前行,本視線受限,橋頭下邊一片漆黑,一眼看去十分滲人。
忽見一盞懸油燈亮起,竟見一條小舟上有船家踱出,笑道“小娘子可是迷路了”
那船家兩撇山羊胡子,個頭雖矮,看上去卻是喜慶洋洋的。
她手掌一攤,遞去一串銅錢,“這條船,能到鬼市吧”
船家一看就是見多了這樣的客人,只問“娘子可有通行的票券”
她從腰間掏出一枚小小的黑色玉牌,在他眼前一晃“可抵船票”
那船夫一見,登時大驚失色,忙搭好長板,殷切道“既是貴人來訪,娘子何不早說”
柳扶微將銅錢拋入船家懷中,大大方方邁步上船。
這令牌是歐陽登在茶肆時給的,乍一眼看去,是兩面通黑光滑,看上去就像是廉價的卵石。但若是天生有妖根者,即能看到石縫透出的淡淡刻字袖。
鬼市的存在,歷朝歷代皆有之。
或藏珍奇異寶,或魚目混珠,是聚集了各牛鬼蛇神之所。
不過既有一個“鬼”字,那自是傳說中慣常見之,現世中來無影去無蹤的存在。
入夜的湖泊與白日截然不同,目光所及之處似乎蒙上了面紗,四周縈繞著一股清幽冷寂,只有船燈晃動,詭譎得可怖。
船夫貌似是個熱心的話癆,才一劃槳就忍不住開始搭話“此渠可通長安東南隅,也可向北,小娘子要去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