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扶微心頭一跳,掀開車簾,探出頭去。
前方道上的是一小隊右衛率,當頭的應是司照。
“柳小姐就在馬車之中吧”他靜坐于馬背之上,目光微黯注視前方,“我是來帶她回宮的。”
天色陰沉,霧氣藹藹,誰都看不清誰的臉。
只聽左殊同道“才出來一日,殿下何必如此心急。”
“非我心急。”司照語氣雖輕,卻并不拐彎抹角,“皇祖父有意賜婚,正在宮中問柳御史之意。”
柳扶微心跳漏跳了一拍。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左殊同眸色冷冽,連聲音都透出幾分寒氣“只怕這圣意,本是殿下之意吧”
司照回視著他,身后的姚少監是皇祖父的人,他無法作任何解釋。只道“左少卿若不放心,可與我一起送她入宮。”
眼看他策馬越過來,左殊同握劍一抬,生生攔住“她不愿意。殿下為何一而再再而逼迫她”
司照道“我沒有逼她。”
左殊同冷笑“圣人賜婚,柳叔自然抗拒。一旦觸怒圣意,柳家必將遭難。你現在要扶微進宮,不就是要她表明心意,自愿相嫁么如此行徑,與強娶又有何區別”
司照微微擰眉,臉龐幾乎白得沒有血色。
一邊的衛嶺愀然不悅了“左少卿,本就是柳小姐心儀我們家殿下的,你莫要顛倒黑白”
左殊同怒極打斷道“事已至此,殿下步步為營,無非就是要她不敢說一個不字”
身后隨行的姚少監道“左少卿,我等確實是奉陛下口諭帶柳小姐進宮,左少卿若再百般阻撓,那便是違抗圣意了。”
柳扶微終于聽懂,幾乎倒吸一口涼氣莫非是阿爹當場拒絕了,引發圣怒了
知父莫若女,她知道,能令太孫殿下親自出來逮人,顯然阿爹是把圣人氣上頭了。
她并不知前情,實也覺得這賜婚來得有些莫名,不才剛剛開始擢選么,為何一夜之間忽然定她還是說真如左鈺所言,因她忽然離宮,太孫殿下才
眼見雙方劍拔弩張,她顧不上許多,就這么跳下車,道“左鈺,你別說了,我和殿下走。”
柳扶微跳得著急,一個踉蹌差些沒有站住。一眾視線之下,只看那小娘子身形單薄,脖頸修長,提著裙子,走到司照的馬邊,試圖解釋“殿下莫要著惱。此次本就是民女不懂事,未經殿下同意非要出來,和左鈺、還有我阿爹都沒有關系”
薄薄的雨霧落在她傍晚在大理寺就哭紅的眼角邊,她抬起手背飛快抹了一下,看向司照道“我其實,沒有不愿意的。”
她今日未施粉黛,如雪似玉的臉多了兩分清冷之姿。本來姚少監還覺得柳御史未免不識時務,此刻見著,又覺得這位柳小娘子被逼到這個份上,擺明是心不甘、情不愿,未免有些可憐。
左鈺立即翻身下馬,拉她往后退了一步,壓低了聲音“扶微,圣人那兒讓我去解釋,你不必委曲自己”
“誰告訴你我委曲求全的”
“別無選擇的選擇,就是在委曲求全。”
司照聽他們一言一語,手指攥緊馬韁,指節泛白。
眼見說不通,她索性別開左殊同的手,轉向司照時,被他身后十幾雙眼睛齊齊盯著,她也慌亂了“殿下你別聽他說的,我、我不這么認為的”
他坐在馬上,俯視而下,視線失焦,根本看不清她的瞳仁。
唯一看清的是她嘴唇上干涸的血痂,正是昨日在心域里他咬她的位置。
隱隱地捕捉到她的情緒,宛如在被威逼之下,不得已央求著放過她一般。
他以為自己已然做好準備,似這般突兀且強行帶她回去,她定會怨怪自己,可真看她磕磕絆絆說著妥協的話,心口悸痛突如其來,他喉嚨發澀“你先上馬車。”
烏云密布的天,懸掛已久的雨終于紛紛墜落,幾絲雨掠過兩人臉頰。
她生怕殿下真信了左鈺那一套,不聽就走,忙探出手去拽他的衣袖,壯起膽子,問“殿下,昨夜你問我的,如果我現在說心甘情愿,可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