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扶微心頭一凜。
看來今夜這場局不止是沖著她來的,還真是圣人同意的。
看這周沖有恃無恐的樣子,她毫不懷疑若自己原地躺下,這位長史就算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以她抗旨為理由將她綁進去。
好端端鑒她心做什么
難道他們懷疑自己對太孫殿下不忠不貞
周沖又道“柳小姐不愿配合,莫非是心里有鬼”
柳扶微下意識攏了攏外披。
她畢竟是個未出閣少女,不指望憑自己三腳貓的功夫能在眾目睽睽之下逃走,看這周沖卻連拖延的機會也不給,索性咬牙道“原來是圣上的意思,周長史何不早說我對太孫殿下的心意天地可鑒,上鑒心臺沒有問題。”
她口風忽變,反使周沖怔住。
言罷都不等周沖做出更多余的動作,她當先步入塔樓之中。如此干凈利落,倒把周沖和那位國師府首徒驚了一跳,周沖立即命人跟上,才邁入閣樓中,原本不動的鈴鐺就開始晃動起來了。
整棟樓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深夜之中分外可怖。
這陣仗將一行太子左衛都嚇到了,其中一人道“周、周長史,既然這鑒心閣點名是要鑒柳小姐,我們若都上去了,會否干擾國師鑒心”
周沖狠狠地怒罵一聲“慫貨”,國師府長徒道“周長史,這鑒心臺無關者確不宜隨意亂入,你們在此等候便是。”
周沖雖也懼,但太子吩咐他務必親自看著柳扶微上鑒心臺,這差事他卻無法放手,便讓右衛率都留守在門外,只同那國師府長徒一起往上走。
柳扶微故作輕松,實則自己心里
也怕得要命。
畢竟這棟塔樓長得和正常的樓閣截然不同,周圍燈龕仿佛都散發著幽光,狹小的階梯踩上去嘎吱作響,塔身急速收分,越往上越能看清塔壁上的浮雕竟雕著一些浮雕,每一幅都是一男一女,雖未見得多么不堪入目的場面,但也是舉止親密,且她越瞧越覺得那浮雕上的人長得像太孫殿下和自己,頓覺眼燙地挪開眼。
柳扶微留心到,那小道長目不斜視往前,而身后的周沖倒是頻頻四顧,面上不見什么色欲,反而像是看到夜叉一般頻頻嘆息。她立刻意識到,恐怕這浮雕所現,也是千人千貌。
她心里生出一計,只趁周沖愣神之際,忽然像是被什么東西嚇到似的一回身,往他懷里撞去
未來的太孫妃忽然貼上身,莽連周沖都不由僵了下,不等他做出反應,忽感脖頸一刺,好像有什么絲線猝不及防地鉆入喉結,繼而渾身一僵,隨即忽然眼睛發紅,一把拽開柳扶微的披風,將重重她摁在墻上。
那首徒道士聞聲回頭“怎么了”
一回頭,竟見周沖欺身上前,竟要當著自己的面輕薄柳小姐,立即上前將兩人分開周長史,你在做什么17”
她內里只穿著一件輕薄的單衣,肩頸全露,整個人宛如驚弓之鳥,哆哆嗦嗦抱著胳膊啜泣道“方才周長史不知為何,看了這壁上的畫,就忽然對我,對我”
國師府首徒臉色一變,只當周沖是被這些浮雕影響心智,竟對太孫妃起了不軌之心“周長史,你醒一醒,這是在國師府,鑒心臺她是太孫妃”
然而周沖就像聽不到人聲一樣,雙眸皆燃起色欲,他不由分說再要往柳扶微身上沖,那國師府長徒不得不拔劍而出,對他動手。
兩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在這樓閣之間一時難分伯仲,可國師府長徒當然想不到,一切的始作俑者,本就是身后這位嬌滴滴的閨閣小姐,是她以發絲為器生生植入周沖的身體內
正是情絲繞。
所謂情絲繞,種入心房是得到人心,若只淺入體膚,則能使人一瞬間獸性大發,形狀瘋魔,正如此刻的周沖一般。
這本是袖羅教拿來折磨人的手段,柳扶微在這里用上,不僅隨時有可能敗露身份,更有被人侵犯的風險。但鑒心之事實在詭異,事已至此她顧不了這么多了。拖延時間至少還有機會等來殿下善后,現在就被送上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柳扶微趁他們倆動手之際,撿起披風重新罩上,只待兩人打個兩敗俱傷時開溜,出去就將周沖以下犯上的事往大里說。
奈何此處臺階竟然如此狹窄,根本沒有她逃脫的空隙。
正當此時,一聲琴音猝不及防地鉆入耳中。
宛如寒冷的手輕撫她的后頸。
柳扶微瞳仁一縮。
這琴聲讓人想到沙下枯骨,想到黃泉之花盛開彼岸
在禁忌之中帶著些許熟悉
與此同時,但聽撲通一聲,周沖與那國師府長徒竟齊齊沒了
聲音,直挺挺地仰面倒去,昏死在樓梯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