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霽攬著自己的脖頸哭得壓抑又克制,嗚咽得像一只受傷的小獸,這般不設防備又脆弱的模樣,秦淵是第一次見。
而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沈霽有這樣清苦艱難的過往,有這樣黯淡無光的童年。
難怪她會是如今這幅模樣。
宮里良家子出身的嬪妃不少,但在秦淵看來,良民不是賤籍,日子過得就算清貧,卻也應當算和睦融洽,不至于如賤籍一般因為先輩的罪過而處境艱難。
但他沒想過,即便是平民出身,也一樣有人活的并不好,即便是良民,女子的生存也要比男子艱難的多。
如今想想,沈霽就好像是上天為他量身制定的女人一般,除了讓他第一眼就心生意動的美貌,還聰明、識時務,懂趣味,言談舉止中的每一處都拿捏的恰到好處。
可這世間不會有誰天生就是為了迎合另一人的喜好而誕生的,她如此完美,是因為她一直討好自己,迎合自己,是因為對她而言,入宮侍奉君主,才是她最好的出路。
沈霽從出生到現在十幾年身不由己,不曾被任何人憐惜,便是自己這個人世間最寂寞、最高處不勝寒的皇帝,童年都比她歡悅幾分。
所有人對她都只有利用和價值,都只在乎她的美色,那如她一般見慣人情冷暖的人,又如何輕易交付信任,如何將自己的心交給任何人。
他甚至不敢去想,那時的沈霽是如何生活的。
良久的沉默后
秦淵嗓子緊得不像話,足足怔了半晌后,才如同捧起稀世珍寶一般撫向沈霽的后額,嗓音帶著幾分干啞的晦澀“不哭,都是朕不好。”
她帶著細碎哭腔的聲音一聲聲,一句句地從耳朵鉆到心里,將他原本悶痛難當的心扎得生疼。
兩年,他竟從沒想過,她有這樣不堪回首的過往。
他自以為在意沈霽,寵著沈霽,希望能得到她的真心,可他竟然從未想過要去真正的了解過她,從未真正將她視若珍寶,只是站在君王的立場上一味索取。
憐惜和自責如海浪般席卷過來,幾乎要將他淹沒,就像一只無形的大手,在他原本就刺痛的心上猛攥了一把,讓秦淵捧著她后額的手微微發顫,連呼吸都放輕了。
其實沈霽很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自己的童年,因為那些回憶既不溫暖也不光彩,說出去除了受人憐憫、被人可憐,沒有任何用。
可沈霽有自己的驕傲,就算她過得再艱難,也不會搖尾乞憐,不需要被人憐憫。
她可以靠自己的謀劃獲得權勢和金錢。
可憋在心里的這些話一股腦都倒出來的時候,尤其是說給眼前這個能左右她興衰榮辱與生死的陛下聽的時候,沈霽突然有種卸力的輕松感。
全都說出來了,也就這樣了。
好像是一直背在身上的重擔被卸下來了,又好像是打開了困住自己心的一把枷鎖,說出來以后,她好受多了,也終于有了一個情緒的突破口。
沈霽抽抽搭搭哭得久了,一邊哭著一邊不小心把鼻涕也蹭在了陛下的衣衫上,但她渾然不知,邊哽咽邊楚楚可憐地說著“陛下別怪簌簌好不好簌簌對陛下是真心的只是”
“唔”
秦淵只覺得懷中的沈霽脆弱的讓他心碎,從愛而不得的失落到極端的自責和憐惜下,愛意會愈發洶涌澎湃。
書中說愛是欲的催化藥,秦淵頭一次明白這究竟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