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說來,確實是老夫失禮,這邊給你賠個不是。”
王安風心中微松口氣,以為此時即將過去。
便看到那老者袖袍一拂,煮酒火爐熄滅,清澈的酒液自然涌出,落入酒盞當中,復又淡淡開口,道:
“東軒,給扶風藏書守奉酒。”
扶風二字,特別加重了語氣。
可唯獨王安風自己聽得出來,旁人所聞,只是尋常。
那名佩刀武者低聲應是,雙手接過酒盞,轉身走下了亭臺,捧至王安風旁邊,看著面容似乎有些僵硬的王安風,道:
“扶風藏書守,請飲酒。”
酒液平靜如湖。
一道道視線落在了王安風身上,因為這許多人來此,原本那老者所掌控的‘世界’越發巨大而且真實,在這個世界當中,一切的存在,其身上的‘氣’都朝著王安風積壓過來,龐大的壓力,令他幾乎喘不過氣。
背后長劍微微震顫。
鋒芒利氣,似要出鞘。
是飲酒,破去一直以來堅守的東西。
還是出劍,將保護自己的學宮陷于不義之地?
王安風垂落的手掌微微攥緊。
這一幕映入那老者眸中,未曾掀起絲毫波瀾。
………………………………………………
別院后堂。
‘笑虎’李盛察覺到了前院當中,一處天地發生了變動,神色微有變化。
原本總是笑瞇瞇的眸子微微張開,露出了一雙純白的眼睛,整個院落似乎在這個瞬間被琥珀所凍結,原本因風而動的燈籠,微微搖擺的梅枝,瞬間停滯。
就連一朵墜地的寒梅,都停止在了空中,不再落下。
這一絲異象只是瞬間便消失。
李盛長長呼出一口濁氣,天地之間復歸于自然。
一想到二十多年前,那林先生和大帥之間的種種恩怨糾葛,即便他已經半步踏在了宗師門檻,依舊感覺到了些許心急焦躁,不知那老者會對疑似大帥子嗣的王安風做些什么。
若是強行施為,破了那少年銳氣或者心中的堅持……
想到了那個后果,李盛心中升起絲絲危機之感。
沒有了銳氣的少年,沒有了堅守的武者,這兩件事情,只要想想,便令他心中震顫,若是那一位的子嗣在此地被毀去了心境……心念至此,便再也顧不得禮數,緊走了兩步,行至李長興屋外,抬手敲了敲門。
數息之后,大門打開,行出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太監,看到李盛,忙不迭地行禮。
李盛看了一眼里面,穩住聲音,道:
“殿下可在?”
小太監拘謹回答道:“在的,殿下正在休息。”
李盛微微頷首,道:
“某有事情和殿下商量,你且下去。”
李盛雖然是個宦官,但是武功極為高明,當年又曾經伴隨在當今圣上旁邊,鞍前馬后,征戰沙場,說話不喜其余宦官自稱咱家,而是如同邊關武將一般,常常口稱為‘某’,其得皇上恩寵,積威甚重,那小太監自然不敢多說什么,復又行了一禮,小心退下。
李盛立在門口,整理了下衣著,長呼出口氣,踏步進去。
李長興正坐在床鋪上,百無聊賴地玩弄著手中‘千巧球’,見到李盛進來,眸子微亮,道:“盛爺爺,外面可還熱鬧?那位……不,我是說,可有些江湖俊彥來了?”
少年繃緊了面容,狀若尋常。
李盛心中松了口氣,笑瞇瞇道:
“來了許多,譬如那位扶風藏書守,現在便在外面。”
李長興眸子微微亮起,復又有些失望。
李盛權當未曾看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