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住。”
佩刀武者動作微頓,杯中酒液未曾有絲毫晃動。
王安風心中掙扎。
這和先前他自己想的佩劍之事不同,這些東西,自己看破放下,和被外力強行逼迫放下,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境界選擇,他雖不知自己飲下這杯酒之后會發生什么事情,但是原本澄澈無垢的心境不可遏制,會蒙受一層灰塵。
今日退一步,他日退一步。
終有一日將會退無可退。
此時正應當拔劍。
一劍,將這杯酒盞斬得粉碎!
盡抒平生心胸意氣!
可如此行事,必然會令學宮處于不利境況。
學宮雖大,夫子雖強,卻也依托于大秦治下。
學宮從未曾辜負過他,他如何能做出這種事情,這同樣有違他平素為人,為了自己利益,而陷他人于險境,一步走偏,便會踏入損人利己的魔道當中,心境不復澄澈。
這不止會影響武道修行。
王安風神色平靜,緩緩抬手,取了那杯酒,酒香撲鼻,看向那老者,脊背挺直,身軀銳利之氣,因為此時外界的壓抑,不得已而遏制,因為其遏制,越發顯得暴戾鋒銳,緩緩道:
“此酒我接了。”
“既然是賠罪之酒,那其如何處置,自然歸于我。”
“先生以為如何?”
老者輕笑,他的笑容很淺,卻頗為愉快。
眼前之人一直未曾屈服于宗師級氣勢的壓制,即便是絕境當中,仍舊在尋找破局之處,雖只是嬉戲一般的事情,卻也令他不自覺懷念過去,懷念當初的對手。
彼時他還不是如今老邁模樣。
復又抬眸,看了一眼身前所焚之香。
這香已經快要到底,老者眼眸深處浮現出有些遺憾,淡淡道:
“當然,這杯酒,你也可以轉于旁人所飲。”
王安風眸子微瞇,側身一步,看向旁邊,可視線所及之處,方才對其極為熱絡的人,或者垂下目光,或者偏過視線,或者只是淡笑,未曾有絲毫的言語,如同未曾看到王安風的目光。
這一幕未曾出乎王安風預料。
他們所想要結識的,歸根到底是能夠帶來利益的人。
無論那個人是正是邪,無論那個人是藏書守還是林先生。
王安風轉身看著那老者,看著手握橫刀的武者,長呼出口氣,雙手拱起,以大禮捧著那酒盞,淡淡道:
“自古皇天厚土,孕育萬物,今日得授此酒,晚輩不敢獨飲酒。”
“先一杯祭天。”
言罷手腕轉動,在眾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之下,將這位老者自己釀造,自己煮沸的酒液直接傾倒,那老者眸中里現出一絲詫異,而那名喚東軒的武者則是瞪大了雙眸,眼底深處,隱有怒意升騰。
搭在了橫刀刀柄上的手掌,幾乎本能用力。
凌厲肅殺的刀鳴聲音中,那刀連鞘,朝著王安風劈斬而來。
原本的‘勢’被打破。
此時出手,便是反擊,而非挑釁,王安風眸子微微亮起,長呼口氣,先前被壓抑,被這混沌擾亂,在這名利場中的種種憋悶在這瞬間得到了爆發,右手直接抬起,握在了背后劍柄之上。
佩劍連鞘而出。
凌厲肅殺,幾堪稱之為暴戾的劍鳴之音沖天而起。
兩柄兵刃連鞘撞擊,引動了周圍禁衛,看到了那位老者,卻又停下腳步來,數丈方圓當中,一刀一劍,閃電般地碰撞,氣勁宛如裂帛一般四下撕扯,卻不知為何,未曾對這世界產生絲毫的影響,就連聲音都被限制在了這一處世界。
錚然爆鳴之中,刀與劍死死撞擊在了一起。
東軒雙目死死盯著王安風。
他自小被先生收養,視之為師,視之為父,王安風方才行為,在他眼中幾乎等同于折辱,寒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