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風搖頭,道:
“離伯……他不愿和我多說母親的事情。”
“每次說,也都有些含糊其辭,前后不搭。”
守墟子搖頭無奈道:
“離棄道這家伙,果然還是那個性子,其實倒也能夠猜得到。”
“他當年并不覺得你父母般配,老道卻是樂見其成,你爹娘二人能走到一起也確實是花了許多功夫。”
“想當年花會,你爹你娘就隔著一條花街,六步之后,就能聚首,可是你爹那個時候卻偏偏挪不動步子啦。”
“你爹當年,幾度生死都過來了,弈林對殺更是天下難覓敵手,每每料敵于先,便有奇謀在后,曾以十局同時對殺得享天下大名三十載的十位棋壇大家。”
“三日三夜,十戰皆勝,殺得其中三人當場吐血,終生再不肯落子一局,其中弈林第一的江東名士臨死的時候,手中仍舊死死攥著那一顆黑棋。”
“那時你爹鋒芒最盛,自負前三十年,后三十年,無可匹敵者。”
“獲勝后隨手丟下棋子,踱步而去,天下之人眾矣,卻又無人敢攔,風姿之盛,不知迷了多少世家姑娘們,往往都能夠進退有據,從不曾失了氣度。”
“可那一次卻昏了腦子,站在那里左算右算,卻始終不敢落子一步,當年面對死境仍能主動出手,輕笑一聲且由他來殺的書生,那個時候……對,按照離棄道那幫人的說法,慫得要死,哈哈哈。”
“當時他們幾個就都窩在一邊兒,瞪大了眼睛看著你爹急得面紅耳赤,卻比你爹還要著急。”
老道士瞇了瞇眼睛,臉上有懷念之色。
那一夜景致,他現在都忘不掉。
砍了不知道多少人頭的莽漢拎著菜刀劈起西瓜來也是干脆利落,縱橫一脈足以排當代前三的老不羞沿街叫賣糖水,賺足了銀錢。
曾一日間奔襲三萬里山河的漢子挑著扁擔叫賣燈花,卻只在這三百米間來來回回,以豪勇聞名天下的宿將穿了一襲青衫,就要裝成文人書生猜燈謎,一連十五錯,氣得眉心流電漿……
整個燈花廟會上,一大半都是他們自己人。
然后,第二日,天下便再無神武之名,縱酒狂歌之后,各自離別,當年三千人,橫掃諸國之后,雖然不斷擴充,真正稱得上神武的,本也已經不多。
之后便更少了……
守墟子從記憶中回過神來,溫聲笑道:
“你爹指望不上。”
“你娘呢,又偏偏端著架子。”
“明明眼底里,心底里都是你爹,卻只是站在那里。”
“賞燈,賞花,也賞景,后來她說,你爹窘迫的樣子,可是天下都難得一見的好景致,她一定要好好看看,怎么看都看不夠的。”
“只是老道卻看到,你娘當時分明已經要氣到咬牙。”
守墟子笑出聲來。
王安風心中一片溫暖,站在老人身后,輕聲道:
“然后呢……”
“然后?”
守墟子瞇了瞇眼睛,臉上有極得意的神采,道:
“老道趁著離棄道那幾個貨開賭盤,猜你爹還得等多久的時候,悄悄走到了你爹后面,狠狠一腳踹在了你爹屁股上。”
“不瞞你說,那一腳可真的是暢快得厲害!”
“你爹踉踉蹌蹌往前走了兩步,恰好便停在了你娘前面,之后,之后便順理成章了,你爹素來有急智,踏出這一步,什么就都好說了。”
“你小子能出生,搞不好還應當感謝老道我。”
守墟子笑出聲來,伸手從這些柜子最里面的地方取出來了一個小巧的木盒,上面沒有積了半點灰塵,他站起身來,用袖口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灰塵,抬手把這木盒頗鄭重得遞給王安風,笑道:
“至于你娘。”
“評價不一,眾說紛紜。”
“于老道眼中,卻是個頗為可愛的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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