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踏足四品境巔峰,稱得上一句小宗師的刺客半句話沒能說出口,干脆利落咽了氣。
楊永定就算是再蠢笨也知道自己遇到了江湖話本里說的絕代高人,狗皮膏楊一樣貼著,只差沒有跪下喊爹娘。比伺候討好那些美人兒都來得勤快用心,卻不知道多少次被一腳踹出門去。
最后是那年中秋送去了一碗親自用諸多名藥花瓣熬制的藥粥,才給勉強收歸入門。心下狂喜,至此數年,不知不覺已經讀了許多書,他家傳本來不差,一身內氣打散后轉修儒家法門倒也進益極快。
所修法門似乎是儒家中最基礎的浩然氣,卻又有些不同,沒了那平和儒雅的氣度,剛猛霸道處,竟絲毫不遜色于兵家秘傳。
儒家自八百年前開始,便有王道與霸道兩種學說爭斗,但是無論如何,大體走得是中正平和的路數,單純霸道至此的法子,不必說生平僅見,就是聽都沒有聽過。
若是中原飽讀詩書的儒家子弟,定然要駭得心神不定,可楊永定卻只以為是眼前夫子自創了一門武功,沒什么大不了,他畢竟是將門子弟,不以為意,反倒有些心喜。
考校了功課,楊永定很有眼力勁兒地起身沏茶。
雖然說他先前是個誰見了都覺得無藥可救的大紈绔,可卻并不是一無是處,想要真能得了那些姐姐妹妹的歡心,只有一張面皮的草包卻不成。
琴棋書畫不說樣樣精通,起碼得有一門拿得出手,其他的也得要能說出些門道了,除此之外,還得要能說得上些暖人心窩兒的體己話,才能讓那些頗有幾分傲氣的花魁美人心甘情愿得折服身子。
否則只是銀子換來的一夕魚水之歡,靠得畢竟是身外之物,哪里能顯得出他手段高明?
此時沏茶,手段嫻熟從容,不急不緩,頗有兩分茶道大家的韻味,氣質也足,沒白瞎了他娘留給他一張俊秀面皮,一邊沏茶,一遍隨口說些朝堂上事情。
有高興的,也有不喜抱怨的。
在他想著,自家夫子雖然學究天人,武功也強得沒邊兒了,可畢竟是書生,對于朝堂上一些事情還是感些興趣,他也不甚在意,偶爾從父親嘴中聽來,便與夫子說出,權當解悶兒了。
那斷臂夫子神色始終平淡無波,當聽得了姜守一一入朝堂,便被封了吏部侍郎一職時,飲茶動作才微微一頓。
楊永定聞弦音而知雅意,放下手中白釉上繪著山漸青的小盞,笑著說:
“這位姜守一夫子算得上一步登天。”
“我大秦三省六部分為三等,其中吏部和兵部為第一等,但是雖然有這個名頭,卻聽聞他并未曾入吏部,反倒是個閑職。只每日里幫襯著中書令和尚書令兩位老大人夜值太極宮。”
“按我說,兩位老大人也確實年歲漸長,都差不多算是三朝元老,夜值太極功動輒數個時辰,不準飲酒閑談,只能去看那些枯燥典籍和折子,也實在熬不住。”
“看上去是清貴事情,實則這折子最后說話的還是咱們的皇帝陛下,其實算是個拆分撿拾的苦差。”
斷臂夫子搖頭道:
“你又不是姜守一,苦不苦你如何知道?”
“外人心里面萬般揣測,哪知道當事人心中一絲冷暖?”
楊永定豎起拇指贊一聲,討好笑道:“夫子便是夫子,隨口一說都是頂頂大的道理,學生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