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恰好看到了天空中的雷痕逐漸散去的余韻,神色旋即大變。
他不是那些和江湖接觸不多的尋常百姓,作為大秦的官員,出身于士族,武功見識遠非常人所能比擬,一身武功也已經堪堪越過了中三品龍門,所以越發能夠感受到天空中雷痕所蘊含的龐大氣機。
在他的記憶當中,從未曾見到過如此暴虐而龐大逸散的氣機,唯一類似的,唯獨只有十年前,那時候他不過只是尋常官員,未能如現在一般掌管一州,為人行事,謹小慎微。
當年出現過一樁大案子,牽連極大,惹得一位郡守柱國出手誅殺一名小宗師境的江湖武者,當時那位柱國出手的聲勢,便和此時有些相似。
那幾乎要將一切都狠狠壓下的恐怖氣魄。
有四品武者抽調類神兵器物的氣機,強行推開天門?
亦或者真正的宗師出手?!
身穿緋色官服的周歡腦海中兩個念頭幾乎是同一時間出現,而無論是哪一個,他都完全無法承受。
旋即耳畔聽到了一聲沉悶的聲響,仿佛地面都顫動了一下,等到周歡不顧自身官威,如一個尋常武者那樣,以輕功踏上樓閣頂層,放眼眺望的時候,恰好看到了今夜最為壯麗的一幕。
自北城門的方向開始,兩簇火線突然燃燒起來,然后以恐怖的速度朝著兩側蔓延,幾乎只花了不過三十個彈指時間,整座梁州城,綿延七十三坊的所有城墻都亮起了火光,并且以特殊的頻率開始舞動起來。
這是仿自邊軍狼煙舉火而來的傳訊方式,頗為復雜,只有軍中參將以上才會精通,可是即便周歡是一州長官,也必須學會三種。
此時的便是第一種。
它代表的意思很簡單,只有一句話,兩個字,不斷重復。
城破。
周歡的心臟在一瞬間顫抖了一下,感覺到有些天旋地轉,幾乎要站不穩當,就這樣朝著下面栽倒下去,而在這個時候,鳴金之音響起,極為悠長,隔了十個彈指之后,再度響起,綿延不絕。
這是宵禁之前的警告,三百次鳴金之后,街道上若有閑人亂逛,無論是有何等情況,大秦鐵卒都可以直接拿下,若是反抗,更是可以當場射殺不為罪。
整個梁州城在慌亂了一瞬之后,迅速沸騰起來。
所有人都慌不擇路往家里或者相熟之人處趕去,大秦律極為嚴苛,這個時候,他們是寧愿在客棧里呆一晚都不能在街道上呆著的。
從屋子里走出的官員尚且還有幾分醉意,詫異道:
“這……怎么回事?”
“周大人您怎么下令宵禁了?今夜中秋,按照慣例是要通宵達旦,百姓同樂的啊……”
旁邊有人拍了他一下,道:“你在說什么?周大人可是一直都和我們在一塊兒飲酒,如何能夠去下這個命令?”
先前開口之人借了醉意,不滿咕噥道:
“可是這宵禁鳴金可有半點差池?”
“這種大令唯獨要周大人下令才能夠成,哪怕是城門令,若是沒有手令也指揮不動士卒。”
周歡身軀僵硬,已經是手腳冰涼。
這個時候,他看到了有一人大步而來,一身朱衣都有些破損,完好的地方也灰撲撲的看去極為狼狽,面色煞白,卻更加了三分冷意,就連原本柔和的那一雙眸子里都仿佛盛滿了冬夜的寒冰,刺人骨血。
無心。
他徑直朝著這府邸而來。
左右有府中高手看到這是個沒曾見過的陌生面孔,又穿了一身尋常巡捕的衣服,便按劍往前阻攔,被無心以手中長劍劍鞘抽飛,重重裝在了墻壁上,半天爬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