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不像是徐嗣興,有一身渾厚到能夠劈江斷流的氣機,現在王安風感覺到的這一縷生機似有若無,只是為了能夠迷惑‘大夫’的判斷,誤以為‘徐嗣興’是昨夜自己照顧不周,方才散去生機。
至于能否憑著這一縷生機令其重新復生,難度卻絲毫不下于肉白骨,生死人,都是強人所難的事情,便不分什么高下。
王安風長呼口氣,將心中激怒平復,抬眸看了一眼窗外,夜色深沉,月亮雖然不小,光卻很暗,似乎蒙著一層帶血的薄衫,他收回視線,不著急去追,右手并起,上面隱有雷霆氣機。
旋即瞬間落下,在身前男子幾處大穴處點過,雷霆暗走,那幾乎算是一具尸體的男子咳嗽兩聲,似有轉醒,可是意識仍舊迷糊,只是無意識低聲呢喃。
王安風左手托住其手掌,右手抬起,抓住佛珠,沉默俯身安靜傾聽,那人本已經近乎于殞命,王安風以自身氣機強行護住其生機不散,然后刺激其身體,反向令其生機壯大。
雖如此,卻也只是烈火烹油的短暫繁盛,連回光返照都算不上。那男子只說了幾句話,便徹底斷氣,王安風默然。
旋即默誦經文超度,將其手掌輕輕放在其胸前,轉身看向外面,不做遲疑,掠身出去,騰身立在了這一屋檐上,月色昏沉,放眼遠眺,將半座北城盡收眼底。
王安風抬手從腰間取出腰囊,在鼻子前面一抹,然后又取出另外的一個小瓶,將其中液體滴在了眼中,催動瞳術。
此時明明是昏沉之夜,月亮都沒有什么用處,在他的視線當中,卻隱隱有一層亮色光帶浮動,在街道上穿梭蔓延,一直朝著西北方向而去。
神偷門擅長藏匿蹤跡,反向推測名捕追蹤,而藥王谷則醫術毒物皆有宴席,天下萬物能夠入藥者無所不包,二者相加,遠比先前更強三分,堪稱絕配。
先前那具徐嗣興上早已經給他留下了蹤跡。
這藥物三日夜不散,只要對方沒能在一日之內,跑出數千里之外,那么就休想要逃得過他的追蹤。
當下運起身法,黑夜之中,仿佛幻影,只在月色照出的倒影當中前行。
對方手段老辣,為了能夠規避開可能會有的追蹤,幾乎無所不用其極,在城中繞來繞去,甚至于最后連馬車都舍去,還在原地留下了用來誘導的訊息,最后竟是徑直折返,從隱秘處翻出城去。
若是換成他人,恐怕就會給這伙人僥幸走脫,但是王安風卻因為下了藥物,能夠直接分辨出對方的行動路線,一直沒有跟丟,也不曾靠近,只是維持著兩三里的距離。
出城之后,那些人急奔趨向極遠,速度陡然變快。
瞳術映照之下的光帶在一間樸素的民宅前停了下來。
那間民宅在這一條街道最里面的部分,左右沒有鄰居,背后靠著一座高墻,從里面能夠將整條街道的狀況都收入眼底,是那種極為適合隱藏身份的地方。
王安風不得不停下腳步來。
他現在做不到三師父所說,憑借自身氣機和靈韻,影響到其余人的五感,讓對方對自己視而不見的地步,對方手段老辣,就這樣大剌剌往前走,必然打草驚蛇。
他又不愿拖上太長時間。
沉吟一二,視線掃過旁邊院落,心中浮現出一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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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名身裹黑衣的男子一前一后,在院子里的石道上面前行,這宅子外面樸素,里面也簡單,內外兩進,外面院子里一側開墾出菜田,一側有一張石桌,一塊石磨,墻上有曬干的茄干辣子,一副農家氣息。
只是兩側都站著一名武者,同樣神穿黑衣,帶著或者蒼白,或者血紅的面具,默然不語,視線透過最上面用青磚壘出來的棱形,打量著外面的道路,手掌須臾不曾離開過兵器。
彼此雖然是同伴,非但沒有一人開口說話,連語言的交流都沒有,仿佛一個個都是啞巴,是瞎子,氣氛壓抑得厲害,讓人幾乎要覺得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