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豁達,對于以自身作為病例毫不介懷,甚至于還開了個玩笑,然后主動走向一側。
王安風對這機會求之不得,自然不會拒絕,當下兩人在旁邊桌上坐定,那青年見到已經于事無補,只得去取了一團用來墊手的棉墊,讓老者將手腕放在其上。
這手上頗為寬大,指節修長,只是不得不服老,手掌上已經有一根根青筋凸顯出來,像是蟒蛇一樣盤旋著。
王安風卻沒有將手搭在老者脈上,而是自懷中取出一團金線,屈指彈出,如同靈蛇繞在老者腕部,穩穩當當,右手手指指腹輕輕點在其上,一絲細微震顫,旋即歸于平靜,竟是用出了江湖上頗為少見的懸絲診脈。
這種法子需得要以氣機流通,通過灌輸氣機進入細絲當中,控制武者內氣和氣機的數量不至于傷及患者,是取巧的法子,雖如此,也非得要高明武者不可為之,對于醫術也需一定造詣,當下便震懾住心中存疑的諸多大夫,屏息噤聲,看他施為。
王安風武功強橫之處,第一便是醇厚難當的上乘內力,自然不需要這種投機取巧的法子,只是他為了明天義診能夠理所當然地避開眾人視線,需要提前做個樣子。
雙目微闔,少林寺溫和中正的內力流經金絲,進入老者體內,回轉一圈,王安風心中已經有了定數,準備抬手,想了想,卻突然分出一縷內力,斷在老者體內,按照調養經脈的法子,慢慢流轉。
這一絲內力對于他而言,不過只是數次呼吸吐納,對于其余人而言,可是龍門上武者的一口精神氣,極為寶貴,那老者只覺得周身暖洋洋十分舒服,卻是數年不曾感受過的熨帖。
王安風此時方才將右手提起,然后溫聲對那青年道:
“煩請,拿一雙紙筆來。”
那青年先是見了懸絲診脈的手段,又看到了自己老師面容上隱隱愁痛緩解許多,知道自己剛剛是患了有眼不識真人的毛病,忙不迭轉身,自其他地方取過紙筆來,一下放在王安風身前。
王安風道謝一聲,提筆在紙上寫下調養的辦法以及診治法子,然后將筆架在一側,然后將其遞給老者,后者畢竟是行醫數十年的醫者,識得厲害,看了一看,先是驚咦一聲,旋即手掌動了動,死死盯著上面文字數十息,忍不住嘆息道:
“這……竟能夠如此?!”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竟然可以如此搭配藥性,堪稱點石成金般手段,小……不,先生手段高明,老夫方才心中還起了提攜之心,倒是貽笑大方了。”
王安風搖頭,道:
“不過是仰仗前人罷了。”
老人聽他所說誠懇,復又忍不住道:“卻不知先生老師是那位神醫,能夠教得出如先生這般人物……”
王安風道:“家師淡泊名利,已經歸隱山林之中,晚輩實不能夠違逆師長心愿,將他老人家的姓名流傳到江湖上。”
老者遺憾嘆息:“原來如此……”
“得見醫術有如此高明處自然應該狂喜,只可惜不能夠拜見前輩,又是遺憾。”
他摩挲了一下寫了調養之法的紙張,呢喃兩聲,突然又好奇道:“先生既然有這等能耐,不知道來我們回春堂是有什么事情?是有什么見教么……”
王安風心道一聲來了,旋即端正神態,挺直腰背,正色道:
“不。”
“是有一處不情之請。”
老人鄭重道:
“還請先生直言,老夫自然當竭力為之。”
王安風道:“此事于老者而言,不過舉手之勞。”
“家師素來有救治天下之心,在下既然繼承家師醫術,自然要為老師分憂,來此梁州,見到前幾日諸多事情,心中感念,想要借老者地方,行一日義診。”
老者神色動容,道:
“此事大善舉,老夫自然在所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