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邊。
方才鬧出喧嘩的人,本就是梁州本地的富戶管事,更是主家遠親,素來囂張跋扈,今日只來得遲了些,便要排在最后,自然心中不滿。
剛開始時候,尚且還能按捺住自己心中燥怒,只是左右踱步,后來看到連那些泥腿子,賣力氣的苦工都在自己身前,心中怒氣便越來越大,自覺受到了輕慢,看到又一名卸貨苦力走過去的時候,終于爆發。
那一張三角臉抽了抽,狠狠一拂袖。
身邊護衛‘聞弦歌而知雅意’,面容獰笑,趕上前去。
兩名護衛都是人高馬大之輩,當年曾在江湖上闖蕩,而今已有了八品修為,自然手段高明,不是尋常百姓所能夠比擬,若非害怕出了事情,不敢用出真正本領,早已經將前面的百姓都打倒在地,盡管如此,也是鬧出許多喧嘩來。
人群中恰也有一名武者,是附近武館的教頭,拳腳雙拳,使得一對好棍棒,曾經以一對多,打翻了十來個精壯漢子,來這里看看暗傷,民中頗有兩份聲望,憤而怒喝。
然后直接以一雙拳腳揉身攻上,那兩名才‘從良’的護衛有了在東家前面展現手段的念頭,卻給一下晃過,合力抓起手腳,重重拋砸在地上,一條精壯漢子,半天起不得身。
這一下子震懾得諸多百姓患者心中雖然激怒,也感覺害怕,不自覺踉蹌后退,給那名三角臉管事讓出了一條道路,后者頗有兩分名士子衿的模樣,拈著山羊須,左右高大護衛護持著,慢慢往里走去。
直至胡布聽得聲音大步走出。
他本來就被無心委派過來,上一次還去王安風那里將三具尸體帶回了刑部,武功自然不會差,經驗更是豐富。
只是橫掃一眼,看到地上掙扎的漢子,以及那兩名隱隱驕縱的武者,事情就看了個七八分,當即冷哼出聲,攔在身前,不等那管事開口搬出背后靠山,手中腰刀已經連鞘揮出。
那兩名八品的武者只看得了兩道殘影,肩膀上各自重重受了一下,咔嚓聲音,近乎于同時響起,然后便重重拋飛出去,肩膀處扭曲,顯然已經給生生敲斷。
管事手掌微微顫抖了下,面容雪白,拈著胡須,仍舊故作鎮定,道:
“這位捕頭,緣何毆打我家護衛?須知道我家主人可是……”
胡布懶得管他,嘿然冷笑之際,抬手拔刀。
四周眾人但聽得了錚然作響,刀鋒如同天地一線雪,掠過空間,震蕩出來一道無形刀氣,一下掠過,那管事還在自恃主家身份,端著姿態,卻一下覺得頭頂一涼,黑發嘩啦啦飄落下來,身子一下驟然僵硬。
卻是方才胡布以無形刀氣一下將其頭頂頭發削去,漏出半個光溜溜腦袋,锃光瓦亮頭皮,風吹微涼,那管事受此大辱,面容一陣青,一陣白,最終還是抬手抓起頭發,捂住腦門抱頭而去。
胡布冷哼一聲,轉身收刀,俯身將那漢子拉起來,然后就打算重新回醫館里頭,才走了兩步,突然聽到了嗤的一聲輕響。
這聲音極為細微,若非是他站在了附近,幾乎難以察覺到,胡布下意識扭頭去看,視線掃過,先是看到了笑吟吟的碧瞳兒,然后更看到了十三步之外,彼此對峙那兩條大漢。
看到了兩人旁邊隱隱扭曲動蕩的氣機。
頭皮登時發麻,腦子里面一下就升起了轉身逃跑的沖動,但是偏生卻又挪不動步子,心中暗暗叫苦。
無心手段如何,他這幾日也確實是看了個清楚,這時候跑了,這兩位打起架來,打塌了幾條街,傷得了百姓,最后事情還是得砸在自己腦門上,這叫瀆職,跑都沒處去跑。
當下臉頰抽動,百般不情不愿,卻還是得要往前走去。
他已經認出了碧瞳少女,識得這常來刑部尋自家長官的俊俏少女,暗自嘀咕著,不看這刑部面子,也得要看無心的面子罷,無論如何總不至于將自己給隨手打發了,當下臉上堆出笑容來,一邊兒往前走,一邊高聲道:
“未曾想姑娘也來了。”
這是為了讓碧瞳兒顧念一下舊情,可未曾想到,自己一身內力,竟然只是往前走了五步,就再也前進不得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