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道路筆直延伸,反射著清冷月光,一片森白。
無心當先走入其中。
三月坊雖然不是城中最為繁華的所在,建筑風格都頗為平實,大多為民居,但是這地方實則和各大衙門距離都不算遠,潛藏地價極高,不比梁州最中心處遜色。
能在此處有一間屋的,最起碼都是小富殷實之家,不必為饑寒保暖奔波。若是尋常百姓,很難相信這里竟然會有將家產賭到精光的人在。
但是鐵麟無心都是天京城刑部中人,每日翻閱卷宗,更為離奇者并非沒有見過,知道這種家有小財,無需為衣食奔波勞苦的子侄中,反倒最為容易陷染上賭癮。
帝國三令五申,而各地賭坊往往極難根除,今日趙某某,明日便是王某某,李某某,如同春草一樣,一個接一個地冒出來,便是因為這些人的‘供養’所致。
兩人自進入三月坊后,便一路不言,腳步不停,先是右拐入小巷,走盡之后,復又西行,旋即再往西折,最后在一家院子門口停下。
鐵麟見這院落與其他院子并無二致,內里雖小,卻頗有景致,累石為山,一側墻壁鑲嵌大白方石,其上刻字,做為石碑,然后自上面垂落下藤蔓來。
想來若是自二樓小軒推窗,幾能看到綠意滿眼,仿佛山巖石碑般的景致,恰是那些讀書人所喜歡的所謂風雅。
風雅?賭得精光的風雅么?
鐵麟心中冷笑。
當下正欲敲門,發現無心已經抬手在門上糾纏銅鎖鏈條上一抹,重有數十斤的大黃銅鎖鏈直接碎開,鎖得嚴絲合縫的木門便在吱呀聲中,被輕而易舉推開一條縫隙來。
聲音雖小,夜色中仍有幾分刺耳,鐵麟下意識上前一步,為無心遮擋動作,與此同時,右手按劍,左右極為機敏看了一眼,等到他下意識做出了這一系列的掩護動作之后,方才嘴角微抽。
等,等下,這,這不是在做賊么?!
身為刑部,難道不應當敲門來訪,按照規矩行事的么??!
他素知無心行事,漸有越線之事,但是未曾想到,已是處處可見,這個時候,突然才有些明白過來,為何此次總捕頭要將自己派出來作為無心的后手,而非讓他一如往日那般獨自行動。
總捕頭怕是也怕了他,生怕那一日發現自己麾下得力弟子,竟然成了某地的刑部逃犯。
鐵麟念頭微微一僵,雙眸瞪大。
這……
這種事不會已經發生過了吧?!
無心將門推開,平靜道:
“走吧,時間緊迫。”
旋即不等鐵麟回答,已是閃身入了院落當中,鐵麟無奈之下,不及多說,只得也同樣進去,進去之后,方才能夠注意到,這院子自外面看去雖然不錯,實則已能夠自隱約處發現破敗痕跡,顯然此間主人過得并不如遠觀那般寬裕。
也是,家中有一賭徒在,便足矣令家境殷實之戶都拖累下來,何況于大賭?
正對著大門過一處側門,回轉兩次,先是仆役住的偏房,然后才能看到主人家住著的屋子,有二樓小軒,頂層亭臺,看去卻是殷實。
此時屋子漆黑一片,似乎屋中主人已經早早睡下,鐵麟記得此間主人是一對年輕夫婦。
其女子年近三十,常與街坊鄰居有所沖突,有幾次直接鬧到了刑部當中,被記下了那么兩句,是以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