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纛身軀如遭雷噬,猛地震顫。
記憶之中,翻滾著出現了熟悉的面容,是那個膽小怕事,口中總也只是之乎者也的書生。
在這個時候,屋子里面的其他機關爆發,屋子直接內陷下去,先前的幾名大荒寨武者毫無防備,盡數重傷,各自喝罵的時候,被拖著身軀奔來的張纛一個一個收拾了性命。
他不斷咳嗽著,瞪大了雙目,扔下了手中的槍,將老邁的書生抱起,后者本就沒有什么武功,氣息已經處于彌留之際。
“為何?要做到如此?!”
張纛的呼吸則越發急促起來,雙眼視線模糊。傷口里能夠針對四品以上武者發生作用的毒朝著他的身體深處蔓延,以及那對于宗師都極為致命的心境崩碎。
這算是這些年最為狼狽的時候了。
上一次,還要是二十多年前,他那個時候已經快要四十歲,雖然有武功,但是在人生上一事無成,門派厭棄,妻兒反目,走在路上的時候,鞋子都掉了一只,遇到了那幫人。
之后的他功成名就,分封天下,柱國之位有他;世家貴胄無不恭恭敬敬,遠比當年所遇到的人身份地位更高,端給他的都是天下最上乘的美酒,哪怕是酒香都能夠醉人。
當年遇到的那些人似乎黯然失色。
但是沒有能夠比得過那一杯濁酒,因為那個時候他一無所有,天下都看不起他,而那些人仍舊愿意朝著他遞過手掌。
鐘嘉懿氣息已然萎靡,詫異笑道:
“為什么救你?什么啊,看來將軍你這二十多年,過的真的很苦啊……咳咳,當年的你,可不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來。”
“平定天下的神武府大將。”
張纛跪在地上,肩膀微微顫抖著,心象世界當中,一道道倒影突然暴動起來,那些被認為只是本能,沒有任何意義存在的,生靈的倒影,仿佛瞬間化作了呼嘯的浪潮,一幅幅畫面在眼前閃過。
啊啊……現在終于看清楚了夢中的畫面。
“你叫什么名字?”
“張霄?好名字。”
“我等乃神武。”
“必平定天下,喂喂喂,我告訴你,不要笑,大家都是為了這個志向而匯聚在這旗幟之下的,為了此志,死不旋踵,我等,不惜任何代價。”
那個不過及冠之年的書生手舞足蹈,安靜下來的時候,看著遙遠的天空,五官溫和,眉眼卻又桀驁,那樣囂張的笑,仿佛要一口將這浩蕩天下吞下去。
當年的他已經失去了一切,是那個書生和他分享了同樣的志向和夢想。
他從江湖上的毒龍張霄,變成了神武張纛。
他心中極為鄭重,如此承諾道:“只要我在的一日,神武之旗就一定不會倒下。”
“只要我還活著,神武就仍舊存在。”
那個書生拍了他的腦袋,咂了咂嘴,搖頭道:“那個不對,不對,”
“你應當如此說,來,跟著我念。”
旁邊離棄道湊過一顆腦袋來,道:“作甚,我也要補一句,來來來,大家伙兒都過來,有好玩的事情。”
有人怪叫一聲,離棄道似受到了侮辱般大喊道:
“放他娘的心,不是咸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