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點了點頭,道:“家道中落,能夠逃得了此身性命已經難得,家中老妻有運氣,先我一步而去,至于子女,皆有所生養,不在此處,所以只得老夫一人而已,自覺天命已至,索性出來各處走走,以滿足當年的愿望。”
“倒是大人,這許多年,看上去倒也是變了許多,似乎并不順遂。”
并不順遂么……
張纛沉默下去,想到當年并肩的同袍有的陰陽兩隔,有的分散天下,而自身苦求二十余年的事情,在最后功敗垂成,四十八人兇多吉少,此刻雖然是活著,也不過只是等死,這如何能夠僅僅說是并不順遂?
當下百般思緒,仰脖將碗中的水一飲而盡,如飲烈酒。
便在此刻,他突然察覺到桌子上的燭火微微震顫,神色未變,只是暗自提高了警惕,看到旁邊的老者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心中突然一頓,發現自己居然犯下了如此巨大的錯誤!
眼前的人不一定就是打算救下自己的性命!
他更有可能是發現了自己,擔心冒然出手,會有可能引來武者本能的反擊是,所以將計就計,先偽裝要救自己,然后暗中則是通知了其余的武者,前來將自己圍住。
張纛神色平靜下來,慢慢將碗中的熱水飲盡。
旁邊那六十歲左右的老人嘆息一聲,平靜道:“本來還想要和大人你好好敘敘舊的,但是恐怕現在不行了。”
張纛瞇了瞇眼睛,道:“確實如此。”
暗中已經調動了最后能夠使用的氣機,只打算先手為強,先將眼前之人擊殺再說,卻看到那老者快步走到旁邊,蹲下身子鼓弄了幾下,喀拉兩聲,有月色入內,原來墻壁后面居然藏了一道暗門,老者轉過頭來看著張纛,道:
“大人還請從這里離開。”
“外面那些人交給我。”
張纛微微一怔,手中勁氣未曾爆發,老者沒有能察覺到他的動作,轉身去取來了張纛遺失的那桿大旗槍,遞過去之后,便要轉身,張纛道:
“等一下,你究竟是……”
老者動作頓了頓,背對著他笑道:“啊啊,原來是這樣,你沒有能認出在下來啊,大人,不,應該說是將軍才對,我剛剛說您不復當年,其實我應該感覺到更悲傷些的,我們都不再年輕了。”
“你,你究竟是……”
老人側過頭來,微笑道:
“您可還記得當年那個蹭在軍中不肯走,分走了您一半口糧的書生嗎?”
“將軍啊,這一次請您快些走吧。”
“君子六藝,在下雖然年邁,未曾忘記。”
右手一抓旁邊一處機關,暗門猛地垂下,將張纛隔絕在外,旋即有嘈雜的聲音從另一邊突然響起,刀兵,翻砸,還有老者的喝斥聲音。
張纛的身軀僵硬。
并不是白虎堂,不是大荒寨。
這個人救他的理由,是因為……
灼熱的烈焰瞬間暴起,將整個屋子和屋子里的人包裹在里面,有人喝問究竟是誰,那年邁的笑聲從容響起:
“在下鐘嘉懿,不過是個尋常的書生。”
“至于其他的問題,下去再說罷!”
鐘嘉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