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此一鬧,酒宴難免變得有些尷尬起來,不過,眼看著劉寬在那里趁機一杯又一杯的給自己灌酒,生怕對方就此醉倒的楊賜終于還是忍不住把話題挑明了。
“劉公!文繞公!”楊賜大聲叫住了對方。“我還沒問你呢,那封聯名上表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何跟我們之前商議的不一樣?”
“此事是這樣的。”劉寬放下酒杯,坦然解釋道。“那日我與你相談后,一出南宮就直奔緱氏去尋盧植了。到地方以后因為天熱,而那我個叫公孫珣的學生家里特別有錢,在深井中備下了極多的涼葡萄酒……呃,我一時貪杯,喝的難免就多了些。然后醉醺醺的去和盧子干去說此事,中間稀里糊涂就醉倒了,醒來時就已經是第二日了。最后回到洛陽城內,那蔡邕忽然就跑來告訴我,他已經奉我的命令把表文送上去了,不待我問清楚,陛下的嘉獎也就來了。然后今日我本來是想細細的找蔡邕與自己幾個門生好好問問此事的,結果光祿大夫你的邀請就到了……”
這一番話繞的,眾人目瞪口呆。
“也就是說,這書不是你上的?”楊賜愣了好大一會才咂摸出一點味道了。
“也不好說,此事……莫須有也!”劉寬若有所思道。“我記得之前未醉倒時,曾有不少親信子弟一起來找我,要我和盧子干在這古今文之事上化干戈為玉帛,當時我是應下來的。而后來醉意上涌,有沒有在商談中答應盧子干此事,也是不大記得的……畢竟我去那里是帶著印綬的,說不定當日作文時我是點了頭的也或許,只是喝的太多不記得了……你們想想,盧子干總不至于作出偽書盜印這種事情來吧?”
眾人愈發無言以對。
“劉公!”終于,一旁侍立著的楊彪實在是忍不住了。“莫須有何以服天下?”
楊彪今年已經三十多歲了,其實也就比盧植小一些而已,眾人倒也不把他當后輩看,只是因為他老爹楊賜在此,這才讓他侍立而已。
“文先(楊彪字)啊,”劉寬不急不惱的看了對方一眼。“這莫須有也無需服天下……事情已經發生了嘛,所謂木已成舟。現在的問題是,我難不成還要告訴陛下,那表文是假的,請你收回表彰嗎?又或者說,我還能在無憑無據的情況下,說人家盧子干盜我的銀印,做了偽書?再說了,此事終究還是莫須有,當日真有可能是我點頭認可了的,只是酒力太大不記得了而已……話說那日的酒確實有味道,生平第一次喝的如此暢快,所謂‘三碗不過崗’……”
楊彪也好,諸位在坐的公卿也罷,全都默然無語。
不然呢,還能怎么樣呢?起身堵這位劉婆婆的嘴?
良久,作為聚會的發起人,也是座中唯一和劉寬資格相仿的元老重臣,楊賜終于還是無奈的勸了一句:“此事若劉公你不開口,那恐怕就要成定局了……”
“光祿大夫的愛子剛才也說了,莫須有何以服天下?”劉寬連連搖頭。“此事休要再提,我斷然不會因莫須有之事污一位海內大儒名節的!”
這話本來就是意料之中,楊賜也不過是出于召集人的責任再問一句而已……實際上,他也不可能因為這種事情去污蔑盧植偽書盜印的。
然而……
“既然如此,《毛詩》以副本的名義銘刻于石經背面,恐怕已經成了定局,再多說也無益了。”楊賜如此吃了蒼蠅一般得出了這個結論。“但是,現在還需防著盧子干以此為契機,讓所有古文經典副本于今文碑后……此事,不能再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