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輕至極的王嚴面色不變,直接抱著文書走來,然后不等公孫珣開口,他卻率先躬身一禮:“見禮之前,還有一事應當讓兩位賢兄先知道……前日我隨侍恩師楊公,恩師卻嫌我這人太古板,便給我改了名,如今我單名一個朗字,爽朗之朗!”
“原來如此。”那士燮還沒反應過來呢,這邊的公孫珣卻不由撫掌大笑。“原來是王朗王景興……此名甚佳!”
王朗當即眉頭一皺:“這位賢兄應當便是公孫中郎了,我也是久仰大名。只是臺閣重地,按照禮制,不應該大聲喧嘩……”
話音未落,這位性格古板嚴謹的尚書長史身后,卻忽然是一陣雞飛狗跳,儼然是有一大群人不顧‘禮制’,一邊大聲喧嘩一邊徑直沿著走廊走了過來。
王朗面色漲紅,但終于是恨恨的捏住了手中的木盒,然后快步低頭離開。
公孫珣萬分不解,只是趕緊看向了自己的‘老前輩’士燮,卻發現這士燮士威彥居然在神色復雜的看著自己……這讓前者愈發不解了起來。
當然,僅僅是瞬息之后,公孫珣就面露恍然了起來——因為走廊拐角處出現的那群人中,為首的一個明明是兩千石的官服,明明年紀約有四十來歲,但卻面白無須。
“見過趙常侍!”士燮無奈躬身一禮。
“見過趙常侍。”心下了然的公孫珣也立即躬身一禮。
“威彥啊,”這趙忠趙常侍眉毛一挑,便袖手停在廊下。“這位便是你們中都官曹新來的郎中?”
“正是。”
“可是復姓公孫,遼西人士?”
“正是!”公孫珣忽然抬頭,直視對方答道。“鄙人便是公孫珣!”
趙忠斜著眼睛與自己這位侄女婿對視了一會,卻不禁冷笑:“你岳父莫非沒教過你禮節嗎?”
一聲喝問,這廊下多個房間,朝廷中樞所在,竟然登時雅雀無聲。
“不瞞趙常侍!”公孫珣朗聲正色答道。“當日被三公征召入洛之時,臨行前岳父確實也有所教導,說若是等我去了洛中,務必不許和墜了家門聲望之人有所往來……”
“大膽!”趙忠額頭青筋直跳,儼然是真的怒了。
“實言相告而已。”公孫珣凜然不懼。
話說……雖然公孫珣早就猜到眼前這位‘趙阿母’與自己岳父那里有默契,而今日剛來尚書臺就遇到對方,更是讓他肯定了這份默契的存在。但既然是默契,就萬萬不能挑明……自己岳父平日里怎么罵閹宦的,那自己就該如何罵閹宦,這才是最好的處置方式。
不然,恐怕這邊微微露出一點風向來,士人們那里就要立即把閹宦子弟之類的標簽給扔了過來,而這一點是萬萬不可取的……畢竟,公孫珣比誰都清楚,短期內閹宦必然得勢,但長期來看,卻必然得不償失!
連曹孟德那種人物都被嘲諷、歧視,何況自己呢?
所以,立場必須要站穩!
不過怎么說呢?也幸虧自己岳父還有自己那位岳祖母,在萬軍陣前拿自己全家人的性命刷了一個忠孝并立的標桿,讓士人們就算是再心存疑慮也不得不閉口不言。這倒是讓公孫珣此時懟起人來,頗為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