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從天色未亮開始,在京的宗室、列侯、將軍、官吏、博士,恰好在京履職的兩千石,外加上從各郡國趕來的上計吏、鹽鐵專官,還有趕回來的監察官員,等等等等……總之,數千官吏就已經開始在嚴寒中于南宮殿前列隊,準備參與這場大朝會了。
上來自然是繁瑣而必須的各種禮儀。
大鴻臚和太常,一個負責引導一個負責糾察,奏樂,迎奉天子,唱禮,行禮,獻禮,手舞,足蹈……一連串的禮節只把處在最外圍的公孫珣弄的頭昏腦漲,偏偏又不得不小心翼翼。
好不容易折騰完了,天也已經亮了,京中六百石以上官吏終于得以進入廣闊的嘉德殿跪坐列席,而這個時候也意味著要開始正經議事了。
當然了,公孫珣的位置太低下,只能勉強看到和聽到堂中央一些活動,再往上的天子還是云里霧里,偶爾聽到幾句聲音,樣子那真是瞅都瞅不見。
先出列的赫然是司徒楊賜,他要按照批次接受各郡國的上計吏進行匯報。
當然了,真正的匯報資料都在尚書臺和三公府各處,這里只是把資料拉上來做個樣子而已,所說的也一般是場面話,基本上一問一答一應就直接下去了,然后趕緊換下一批人上來……
但是,即便是這樣的官面文章也出現了一次難以避免的尷尬場面——交州七郡陷落了四郡,而這四個郡中的上計吏怎么都想不到,出發時還好好的局面會變成這個結果,因此只能在大殿上直接頓首,以實相告。
于是乎,理論上執掌‘民事’的司徒楊賜,直接免冠請罪,但是上面又趕緊安慰,讓他重新加冠而立……開什么玩笑,免三公再正常不過,但也不能在大朝會上當著全天下人的面免吧?那簡直是在逼人家自殺!
接著,是新任司空陳耽出列,這個位置是前漢的御史大夫轉變而來的,換言之,應當是理論上監察系統的首腦……而他出列,自然是要接受各州刺史,或者說刺史使者的匯報。
當然了,輪到交州的時候,這個也挺尷尬。
隨即,太尉孟彧也沒能免俗,甚至更加倒霉……因為除了交州失陷以外,北疆出塞大敗,幾萬人死在那里,三個兩千石將軍直接貶為庶人,一年一度的總結,怎么都繞不過去。
實際上,等這一波場面功夫做完以后,整個朝堂之中,上千官吏,就都有些面色不大自然了起來。
接著,是九卿奏事。
為首的太常劉逸無可奈何,只能將之前尚書臺雌雞化雄,還有南宮大門無辜崩塌之事一一上奏。
這個時候,年輕的天子再度開口,只說此事事關重大,當讓大長秋曹節、中常侍王甫二人統領百官,議論此事。而凡是三公、九卿、博士、尚書、在京兩千石及刺史、議郎、侍御史,皆可上前依禮自陳己見。
百官差點沒相信自己的耳朵……沒錯,這種事情居然是讓曹節、王甫二人來主持!這簡直就是讓賊人自己審自己吧?
就連公孫珣聽到此處也是一臉的不可思議……然而這就是大漢朝最具特色的閹宦政治!你以為萬事俱備了,結果宦官卻總能從最核心的地方直接扭轉局勢!
而聽到天子御令,曹節、王甫二人也當即快步下階,然后一左一右各自掃視百官。前排的官員被看到后,大多直接低頭不語。而連前面的高官都不敢上前的話,那后面一年才只能‘見’一次天子的低階官員更是不敢越階言事。
一時間,攝于這二人的赫赫兇名,上千人的朝廷竟然一時鴉雀無聲!
“漂亮!”
不知道是不是腦子抽了,反正坐在最角落里的公孫珣見到如此情形后反而是心中不由暗贊。
當然,他是有理由的……因為如果袁逢和曹節合流的話,那此番政潮說不定還真就讓這兩個大宦官給擋過去了。既然如此,不如就讓他們在天子和百官面前**裸的展示自己的威風,且看看百官如何繼續暗流洶涌,再看看天子是如何看待這兩位‘老宦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