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騰當即醒悟……感情在這里等著自己呢!
不過,事到如今,如果審正南再給他耍什么名士豪氣之類之類的,那他也不準備慣著對方了……坐原的功勞他是絕對不會讓出去的。
“既如此,”一念至此,坐在太尉椅上的劇騰不由側過臉不去看對方,并伸出一只手來。“兩千石之間的文書事關重大,還請正南將文書交與我……莫要誤了公事。”
此言一出,耳邊果然傳來窸窣之聲,儼然是審配正在腰間解系什么東西……這倒是讓劇騰稍微滿意了一些,看來這千里赴任報恩的河北名士,也不過如此嘛!
然而,當劇太守手中猛地多出一件事物以后,他卻當即變色,并回頭喝問:“審正南,你這是何意?!”
原來,審配居然是將自己的佩刀解開遞給了對方。
“劇府君,我之前便說了,在下是來告辭的。”審配正色拱手言道。“但既不是去坐原也不是回襄平……不瞞你說,高太守那蓋了大印的絹帛文書正在我的腹中,您來取文書,順便送我一程,卻是兩全其美。”
劇騰目瞪口呆,半響才愕然反問:“何至于此?!”
而不等審配作答,這劇太守又隔著刀鞘將刀子指向了一旁的遼東王兵曹:“你來說,這文書到底在哪里,他是在唬我不?”
“回報劇府君,”那王兵曹有氣無力的言道。“文書確實在審縣丞的腹中,外吏傍晚時剛來到高句麗城就被審縣丞給帶人攔住了,我是親眼看見他吞下去的!”
聽完此言,劇騰哪里還不知道審配的打斷,于是當即邪火上頭,干脆利素的扔掉了刀鞘,露出雪亮的刀刃來:“審正南,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你嗎?”
“劇府君。”審配面無表情,居然直接解開自己衣帶,然后昂然迎著刀刃跪在對方身前請罪道。“身為遼東治下縣吏,私藏兩位太守之間的公文,本就是死罪,我審配無可辯解,故今日府君真要是剖我腹取書也是我咎由自取……但是劇公,文書取出后必然已經是血跡斑斑,再難驗證,還請你不要擅加揣測上面的意思,然后做出多余舉動。”
劇騰怒極反笑:“我不曉得公孫珣在洛陽做下何等大事,只是在此處知道,他一個黃口孺子,私自出兵卻又困頓在坐原不敢趁勢而下,徒惹人笑……連我小妻都笑話他無能,如此可笑之輩真就值得你賠上性命嗎?!”
“劇公此言差矣,”跪在地上請罪的審配不慌不忙。“公孫令君是何人物,我恰好與劇公你見識相反……他為何在坐原按兵不動我不清楚,但以我在洛中對他的所見所聞來看,他絕不是無膽之輩!無膽之輩不敢拖著王甫的尸首行走于銅駝大道上!無膽之輩也不敢在脫險離城之后又孤身入尚書臺與兇勢滔滔的曹節對質!所以依我看來,公孫令君在坐原按兵不動,必然是有他的一份考量!”
劇騰冷笑不語。
“而且不管如何,”審配繼續從容說到。“天下人都知道我審配在我家陳公舉族有傾覆之危時受了公孫令君的大恩,此恩不得不報。而如今,公孫令君將后方托付給我,本就是要在兩位太守這里有所為,若今日放任劇公借此文書斷令君糧道,我審配將來又有何面目立足于士人之中呢?還是那句話,書在腹中,劇公盡管取之,而且此事是我咎由自取,我便是死了,也只會感激劇公全我名聲!”
言罷,審配叩首再三,以示罪身。
劇騰咬牙失笑再三,但終于還是將手中刀子給插回到了刀鞘中……只是他手臂微顫,插了好幾次才放回去。
“起來吧!”刀子裝入鞘中后,劇騰滿臉冷笑的將其扔到了地上。“我真殺了你,與我有什么好處?你審氏是冀州大族,陳氏是徐州大族,公孫氏是幽州大族,然后我一個青州人為了一個區區坐原的功勞就把你們三族得罪到死,還要不要在士人中混了?!再說了,就算是此時不取,這坐原的功勞也遲早是我的……為此事殺你,不值得!”
審配面無表情的起身束起衣帶,又從容配上刀子,然后拱手拜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