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時候,我們劇太守其實已經很服氣了,所以也是萬萬沒想到對方臨到最后居然這么愿意給他面子!要知道,此時陣前率先鼓勵一番,回去寫奏折的時候,照實話一說,指不定尚書臺就把這最后攻城的功勞給按在自己頭上了呢。
早知如此,何必之前鬧得那么僵硬?
“劇公隨意。”公孫珣果然是真的不以為意。“快下雪了,你我不要耽擱為好,今日務必拔城。”
“那就多謝了。”心情大好的劇騰當即鹖冠束甲,然后昂然上臺,而全軍將士有認得有不認得的,全都好奇觀望。
“諸位將士!”劇騰昂首挺胸,扶刀立身于臺上,然后揚聲喊道。“攻城在即,望諸君努力向前,奮勇殺敵,我必將諸位功勞詳細記載,一一向洛陽天子匯報……”
臺下眾人聞言反應不一,但多是保持了對劇騰的尊重,幾句話講下來,還在公孫珣的帶領下熱烈鼓掌了一番,然后議論紛紛……講實話,這種怪異的表達方式讓劇太守很是有些不適應,沒有歡呼聲也讓他頗為失望。
但不管如此,該露臉的還是露臉了。
接下來,劇騰走下高臺,公孫珣則扶刀拾級而上,卻也是站在了白馬旗下的高臺之上。而等他甫一站穩,剛才還一片嘈雜的軍陣卻是陡然鴉雀無聲,看的一旁的劇騰眼皮直跳——一將之威,焉至于此?
“自月初出兵算起,已歷近月,”公孫珣一開始倒是沒有刻意大聲,只是隨口道來。“辛苦諸君奮勇作戰了。不過,凡此種種辛苦,過了今日也就有個了斷了,因為我等身前正是立國近兩百載的高句麗國都,打下它,萬事皆休。而且,城中高句麗百余年積攢來珍寶財貨,也足夠讓諸位不枉此行!”
此言一出,軍陣中不免轟然,自上至下,皆不能免俗。
頭上飄雪漸漸明顯,公孫珣卻靜靜等著全軍安穩下來才繼續言道,而這一次,他的口音未免響亮了不少:“諸君,昔日在坐原,爾等應該從自己官長那里聽過,我曾與軍中諸將敷血為誓,此次出戰,我公孫珣分文不取,所獲盡歸于諸君,今日,此言依舊歷歷在目,也絕不反悔!”
臺下將士剛要歡呼,卻被公孫珣抬手制止:“我今日直言好了,高句麗國中青壯一戰而盡喪,國運盡系于一城,而此城如此松怠,豈不是天命我等覆滅此國?”
“事到如今,我直言不諱,此戰得勝,當亡其國,滅其種,俘其王,并毀其社稷,廢其城垣,斷其傳承!”
“屆時,高句麗人口,當盡發于塞外各郡士民為奴,所以不許擅自殺戮!”
“屆時,非只此城,凡國中財貨一分為三,一與天子,一與軍官,一與士卒,我與劇太守則分文不取!所以,入城后大宗財貨當取子共分,不可私藏!而我與劇公若違此誓,當以天雷共噬!”
聽到此處,臺下漢軍胡騎俱皆按捺不住,齊齊歡呼雀躍,而真正懂事的軍官、吏員卻早在那句亡國滅種之言時驚得目瞪口呆。
尤其是劇騰,根本就沒聽到后面自己被立誓的荒唐之言,因為早在亡國滅種之言時他就已經面色煞白,不敢多言半句,不敢輕動半步,宛如見了真龍的葉公一般!
“開戰!”歡呼嘈雜之中,公孫珣輕輕拔出自己的斷刃,然后也是輕輕吩咐了一句。
隨即,各級軍官恍然若驚,也是各自催促攻城。
“塌頓頭人,該走了!”莫戶袧良久才反應過來,然后趕緊壓抑著亂蹦的心跳去催促手下進軍,然而甫一回頭,卻發現身旁還有一人未動,就順便催促了半句。
“大丈夫當如是!”塌頓恍惚間回國頭來,看著莫戶袧失態言道。“就該一言而毀一國,一令而廢一族!”
莫戶袧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烏桓單于的侄子,卻是不禁搖頭……雖然分屬兩族,但都在遼西,他哪里不知道遼西烏桓單于丘力居是個有有威望有本事的人,而且人家是有兒子的,除非丘力居死得早,這塌頓有何資本說這種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