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珣偷偷看了眼對方身后床板上的人形印痕,也是微微感慨,然后便依照禮節正色拱手:“正是在下所為,不知國相有何見教?”
身后跟著的兩個吏員面面相覷,幾乎就想要逃出去……天可憐見,為啥這倆位大人物會有私仇,這讓自己兩個吏員如何自處?論實權和現管,當然是國相向栩更重一些,可此人卻是個廢物;而眼前這位新來的邯鄲令分明也是個難得一見的奇葩人物,千石縣令,標準的國相下屬,卻掛著紫綬金印,這難道就好得罪嗎?
眼前二人若是在這里爭執起來,自己二人莫不是要被坑死?你說,怎么就跟了這么一個國相呢,但凡這向栩稍微正常一丁點,也不至于讓自己二人如此為難吧?
正在兩個吏員驚慌失措之際,那邊向栩已經拖拉著木屐,瞪著眼睛,幾步來到了公孫珣身前:
“我正要與你理論!”
還好不是互毆。
“請國相直言。”公孫珣也是愈發挺直了胸膛。“我公孫珣并不懼與你理論。”
“你說,”向栩抖動手指,憤然言道。“當日日食褪去,渡口秩序井然,難道不是我吟誦《孝經》所致嗎?你為何貪天之功,無視道德文章,卻對別人說日食下渡口無亂,乃是你殺馬立威的功勞呢?!血光之災,焉能治退日食?道德經典,如何又被人無視?”
公孫珣目瞪口呆。
“可恨那些愚民愚婦,也恨那些朝中無知蠹蟲,明明知曉我在河邊唱誦《孝經》,卻依舊被你蒙騙,只說你如何如何臨危不亂,卻不言我的功勞?不言我的功勞倒也罷了,為何要無視《孝經》呢?國家能夠長存,士人之所以為士人,百姓能夠安穩,難道不是這些經典的功勞嗎?”言到此處,向栩居然掩面嚎啕大哭。“可憐我一身才學,卻要來此污穢之地,連個辨經的人都沒幾個,然后今日還要與你這種人做同僚,甚至要同城而居……嗚呼哀哉!”
公孫珣回過神來,看著眼前回到床上嚎啕大哭的國相,心里則是三分憋屈三分無奈又有三分煩躁,最后還有一分可憐!
他寧愿讓董卓來做自己上司,也不愿意跟此人打交道!
一念至此,公孫珣看也不看此人一眼,也是直接轉過身來,拂袖而去!
兩名剛才同樣被自家國相給嚇到的郡吏,此時也是松了一口氣,然后便隨著公孫珣悄然退了出來。
“我剛才還覺得你們郡中吏員不在官寺辦公,乃是無人管束之下欲在私宅行茍且之事。”公孫珣走出后院,回到了草長螞蚱飛的前院,也是搖頭感慨。“可現在卻能懂他們了,天底下哪有人能與這位國相相處一地還能堅持辦公呢?”
兩個郡吏不由相視苦笑。
“你二人辛苦守在此處,且不說相見也是有緣,也算是恪盡職守了,都叫什么名字啊?”公孫珣帶著候在這里的義從抬腳便走,然而走到官寺大門前卻又忽然回頭。
“王冉,字啟明,現為國相佐車。”年紀大的吏員趕緊下拜回復。
“這個職務也是辛苦你了。”公孫珣聞言不禁恍然。
佐車,也就是御車,都是一個意思,其實就是管理著郡國中的公車,然后負責著太守或者國相出行、征召、傳信,還有和護衛等工作的職務,平日里應該算是一等一的美差,權責也很大。然而,攤上這么一位整日躺床上的國相,這個職務也就只能看大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