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瞞子衡”公孫珣以手撫案,一臉嚴肅。“張角必反!”
“他本就反過一次。”呂范將手一攤言道。“實際上文琪,據我看來,這河北豪族大家多有對中樞不忿之意,不差這一個。”
公孫珣當即默然,因為他知道呂范所言其實并不虛,尤其是這些日子跟邯鄲的豪強大戶有了更深切接觸以后,他就更加認可這種論斷了。
眾所周知,河北和南陽是漢光武帝劉秀的兩大基本盤,而且其中河北的分量還要更重一些……這一點,從劉秀假裝自己結發妻子陰麗華不存在,而娶河北大族郭氏的女兒為妻,并立為后一事就能清楚得知。
然而同樣的道理,從后來劉秀廢掉郭氏,重新以陰麗華為后一事也能看出來,這位漢世祖在有意識的打壓河北勢力。
這當然是可以理解的,因為且不說劉秀本人的出身和個人感情,僅從河北和南陽的大小、分量上也能想象得到,河北的底蘊和實力應該是遠遠強于南陽的,而一個皇帝是不能允許手下某一個地域集團獨大的。
但是,雖然劉秀活著的時候用他出色的個人魅力完成了這一系列打壓動作,可是隨著他一命嗚呼,后來的矛盾卻愈演愈烈,并最終引發了郭氏所出的楚王謀反案,這個案子幾乎牽連了半個河北功臣勢力。
而接下來,中樞和河北之間的關系變得越來越微妙……一方面,河北是國家統治核心區域,一定是要當做腹心經營的;另一方面,政治傳統、地域對立,以及河北自身的深厚政治、經濟、文化底蘊又使得中樞不自覺的在壓制河北的政治勢力。
最終,隨著經學的興起,河北的傳統政治勢力終于一分為二。
其中一部分,尤其是幽州部分,選擇了武職化。這些人以邊郡為根基,以武職為傳統,進化出了一大批邊郡世族,他們不用讀經就可以世宦兩千石,但卻很少能夠超出這個限度……這批人,最開始便是以那位‘北地主人’耿弇身后的耿氏家族為代表,發展到后來,便是如今的田氏、公孫氏了。
袁逢說公孫珣是北地主人的格局,其實還真是有政治內涵的,因為從出身的角度來說,這里面本來就有政治傳承的感覺。
另一部分,也就是人口最多,實力也更強的大部分非邊郡河北人了……他們很自然的選擇了轉型經學。
這一部分,不能說沒有人成功,涿郡的盧老師,安平國的崔氏家族,甚至這趙國的魏氏家族,都是其中的成功者。但是,相較于整個河北的人口、面積,以及豪族大戶的數量而言,卻不免太少了些。
這一點,從兩個角度來看,顯得清晰無虞。
首先,從中樞來看,三公之位為群臣之尊,然而從漢章帝以后,也就是經學徹底興起以后,坐擁巨大政治潛力的河北籍士人,卻只出了區區一掌之數!其中一個,還是被公孫珣和陽球給攆下去的……張顥嘛,靠著當中常侍的哥哥得到此位的,攆下去以后他哥哥還差點在宛城病死,還是王修救的命。
也是緣分!
其次,從趙國本地的情況來看,整個趙國,真正穩定的世族不過是魏氏一家,然后邯鄲氏算半家,李氏更像是湊數的。然而,下面的豪強大戶中,立身百年,根基深厚者卻不下十幾家。
而這十幾個家族都是想做官的,不然也不會被兩個孝廉的位置給弄的神魂顛倒!
總而言之,河北勢力在東漢經學興起后,在政治上受到嚴重打壓是一件很明顯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