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話說回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畢竟嘛,經學這玩意的話語權掌握在汝潁宛洛之中,洛陽也終究是在黃河南面……古文今文對抗在本朝的激烈化可不是沒有深層緣由的。
那么回到眼前,既然在非邊郡的廣大河北地域內,到處都是這種想做官而不可得的豪族大戶,那此地對中樞的觀感也就可想而知了。
甚至恐怕沒人知道,張角所學習的《太平經》,也曾經是學著那些古文被從墻壁里挖出來的套路,往中樞那里進獻過……當然了,中樞的今文諸公也很快就下了定論,說是‘妖妄不經’,從此徹底絕了這批道家經學人士的入仕之路。
于是乎,很自然的,作為一名公認的非主流經學家,尤其是《太平經》的正經傳人,張角和其他河北豪族一樣對中樞有所不滿似乎也是尋常……只不過,他幾年前真的造反之前,大家都沒想過,這個經學家居然會這么極端而已。
不過這么一想的話,當日朝中對張角的赦免,似乎也未必就沒有刻意安撫的感覺。
“我的意思倒也簡單。”呂范見到公孫珣久久不語,也是直言不諱。“文琪,張角有反意我是信得,你遣子伯與義公去細細打探,還帶回了一個太原王氏的腰子臉道人,想來也是知道更多內情的。可即便如此,也未必就如何吧?昔日他也曾造反,不是被輕易拿下了嗎?說到底,若是河北豪族不愿助他,僅他一個太平道又如何能翻起波瀾呢?”
“數年前不愿意助他,焉知道數年后還不愿意助他呢?”公孫珣依舊是沉默了片刻,方才言道。“而且,這天底下除了中樞,除了世族,除了豪強大戶,其實還有一股力量。這股力量輕易不發作,一但發作卻是要掀起滔天巨浪的!而據那王憲王道人昨夜與我所言,這張角與他的太平道,誠心也好,無意也罷,其實已經隱隱摸到了這股力量……”
“怎么講?”呂范蹙眉問道。
“太平道上次造反被赦免后,張角設立大小三十六方,弟子遍布大漢十三州……初時并不見成效,結果荊州一場瘟疫,太平道便在彼處多了上萬信徒;而去年,東郡也是一場瘟疫,太平道便也在彼處打開了局面;今年這才剛剛入夏,你聽說了嗎?豫州那里便也有了時疫!”
“文琪是說天命?”呂范一臉駭然。
“我是說氓首,但氓首有時即為天命。”
“氓首何來……”
“此事子衡不要多問了。”公孫珣忽然長嘆道。“我心中自然有計較,反正你本也不在意此事……”
呂范深深的看了對方一眼,也是知機的點了點頭。
“之前你想與我說審正南?”眼見著視野中一只綠皮青蛙跳上岸來,公孫珣復又趕緊問道。
“正是。”呂范也是收拾心思坦誠言道。“審正南自請去太行山中剿匪一事,文琪為何要允他?”
“為何不允他?”公孫珣當即反問。
“審正南河北名士,單論名氣,同輩之中也只是稍遜那田豐、沮授二人吧?”
“這是自然。”面對呂范,公孫珣倒也坦誠。“以我今時今日的成就,能得正南相助,也是走了運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