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替我寫一篇正式奏疏,細細講解此戰……大層面上就按照與那兩位的默契,推功給朱公偉,只說此戰全然是他總攬指揮。但下面軍官們的功勞,就不必有所掩飾了。”
“喏。”
“德謀不可能再有所封賞了,可以將他的功績分潤一些出去給別人……”
“……明白了。”
“然后便是敦促全軍,趕緊燒完尸首,再驅趕俘虜,一起到陽翟匯合。”公孫珣看著眼前處處黑煙,不禁再度搖頭。
“這是自然。”呂范也回頭看了一眼那些煙柱,然后無奈搖頭。
“對了。”公孫珣忽然又想到一事。“別忘了要派信使給審正南,讓他提前取些金銀錢帛等便于保存、輸送的東西出來,準備用作賞賜,到地方咱們就大賞軍士……屆時輪氏、陽城一下,道路一通,河內、并州、甚至幽州的士卒就又可以把賞賜安全送回家了,這樣也能讓后勤松快一些,否則人人背著幾匹布行軍算怎么回事?一定不要耽擱事,因為朝中旨意不知道什么就會過來。”
“文琪,軍中賞賜過多,又從洛陽招搖過市,會不會引起人議論?”呂范不由蹙額建議道。“之前在洧水北面駐扎時,你就遣人護送軍中河內籍、并州籍將士、民夫的賞賜回家,從陳留過境時絡繹不絕,就有人說個不停。”
“議論便議論。”公孫珣搖頭道。“此時軍心為重,而且讓中樞以為我是個貪財的,以為我德行不如皇甫嵩,豈不正好?”
話到此處,公孫珣卻又不禁怔住……他儼然是又想起了自己‘缺德’的現實,然而董昭當初卻建議自己讓德與皇甫嵩?而且偏偏自己一直到現在還頗以為然,這是為什么?
德這個字真的是一言難盡。
“文琪在想什么?”呂子衡自然注意到了公孫珣的姿態。
而公孫珣也自然不會對呂范這個人有所隱瞞,當即便在帳外將心中疑惑給對方坦誠以對。
呂范聞言卻是忍不住失笑:“文琪果然是酒未醒!”
“這是什么話?”公孫珣一時疑惑。
“德是論人的。”呂范搖頭笑道。“文琪……董公仁讓你讓的‘德’,是對中樞而言的那種德;你自己覺得欠缺的‘德’,是對士人而言的那種;而如今你賞賜給軍士們的財物,難道不也是針對軍士們的‘德’嗎?不過……”話到此處,呂子衡忽然面色一肅。“真正的問題在于,對于不同人而言,有時候‘德’是共通的,有時候卻干脆又是相逆的,如何把握住其中分寸,依照時事作出取舍,才是文琪你最應該注意的。”
公孫珣一時恍惚,然后旋即醒悟:“不愧是子衡!我之前還以為子伯越來越長進了,現在看來,他長進的只是軍旅謀略,大節上還是差了子衡你一籌的。”
呂范再度失笑:“不是說了嗎?‘德’因人而異,或許只是子伯的‘德’與我不同而已,若是文琪再換個人去問,怕是又不同了!”
“所以說,”公孫珣仰頭感嘆道。“身邊智謀之士固然越多越好,可上位者卻要認清自己所需,有所取舍才對……可這又是一個矛盾了。”
“文琪且醒醒酒吧!”呂范搖頭便走。
往西數十里外,潁水畔,陽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