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負便欺負吧!”司馬直一時搖頭。“高祖定鼎后,陸賈對陳平言道,說‘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將’……如今四海板蕩,一時危殆,雖然天子有振作之意,可局勢卻擺在眼前,所以往后幾年,決定天下命運的已經不是中樞的三公、尚書令了,而是皇甫嵩、朱儁、董卓,還有這公孫珣了,更不要說人家還是河內太守,天然為我等郡君。其實,若非是我養望七年,有心仕途,想于政事上多有所為,否則早就自薦為其幕府私臣了。而既然我與你父不能為之,你身為族中這一代的嫡長,本就該以身作則,哪里能因為人家喜歡逗你便不敢去呢?”
十四歲,勉強束發的司馬朗,聞言趕緊躬身行了一禮,再抬頭時已經勉力控制住了表情,只是趕緊言道:“叔父放心,我一定認真侍奉這位將軍,不使河內司馬氏有礙!”
司馬直微微頷首,然后繼續安慰道:“其實你也不必怕他,這位衛將軍雖然看起來挺嚇人,但其實是個有威德的人……”
“叔父,我只見他有威風,卻沒見到有德行。”司馬朗咬牙駁斥道。“若有德行,為何還要臨子名父?為何還要恐嚇里門監?”
“非也。”司馬直搖頭道。“我今日在里門前一見他,便知道他是個真正有德之人……你看到他的隨行白馬騎兵了嗎?”
“自然。”
“那你注意到他的騎兵都在路上嗎?”司馬直繼續問道。
“都在路上又如何?”司馬朗不以為然。“不在路上還能去溝渠中嗎?”
司馬直笑而不答,卻是按了按對方與年齡不相稱的高大肩頭,并推了對方一把:“去吧!外面大概等急了,領著你的郡君去尋常伯槐吧,你知道他在哪兒嗎?”
“侄兒知道。”司馬朗躬身一禮,就此轉身而出。
公孫珣自然不知道對方叔侄在舍內說些什么,便是知道了也無妨,而眼見著司馬朗換了裝束,恭恭敬敬的朝自己行禮,他得意之余卻也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那個常林了。
一行人辭別司馬直與司馬朗的母親,然后由司馬朗引路,徑直去尋常林。
然而,司馬朗小心騎在一匹馬上,走過一處里門時,卻指著里門干脆言道:“郡君,伯槐兄便在此處居住,不過其人此時必然不在家中,不知是該是入內相候,還是直接去田野間尋他?”
“此時去田野中作甚?”婁子伯一時好奇。
“一邊要去堆肥,一邊還要為冬日到來打柴存貯。”司馬朗恭恭敬敬的朝婁圭作揖解釋,卻不免有些為這位鄉人感到驕傲和得意。“伯槐兄這個人自幼家貧,而且束發時便成了孤兒。但他這個人素來講究身體力行,只要自己有力氣便絕不接受別人的饋贈,所以向來是帶著經書下地的,干活干累了便讀書……”
司馬朗忽然閉口。
婁子伯等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正見到一年輕女子提著一個陶罐自里門中而出,遠遠見到這么多白色戰馬,自然嚇了一跳,卻又回過神來曲身一禮方才轉身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