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局勢如何?”劉寬斜躺在榻上,倒是顯得神色清明了許多。
劉松和公孫兄弟各自互相看了一眼,卻一時無言。
“事到如今,有什么不能說的?”劉寬微微笑道。“如今的局面還能再敗壞到什么地步?”
“半月前,朝廷鎖拿了左昌,楊公、袁公,還有尚書令劉伯安聯名推薦,以扶風名士宋梟代替為涼州刺史,總攬平叛事宜。”公孫越老老實實言道。“但宋梟剛剛到任,朝廷便已經再度遣人鎖拿去了……”
“吃了敗仗?”劉寬緩聲問道。
“不是。”當兒子的劉松此時忍不住憤然插嘴道。“這宋梟之前看起來頗有學問和本事,卻不料能作出那種糊涂事來。大人,你根本不知道他到任后干了什么,他居然一到任便上書朝廷,讓朝廷征調遼東版印之法,速速印制《孝經》萬冊,分發給涼州各地,說是如此便能消解涼州士民戾氣,并讓叛軍幡然悔悟,大亂也不戰自平……”
劉松言語中憤然難平,而劉寬倒是微微一笑,顯得不以為意。
“其實。”公孫范忍不住插嘴道。“中臺那邊有傳言,說是宋梟并非糊涂至此,乃是到了涼州后見到局勢崩壞,無可救藥,這才想了這個法子以求脫身。”
劉松一時愕然。
“反正他也沒打敗仗,只是無能與糊涂而已,最多有暗諷張讓、趙忠阿父阿母之意。”公孫越也沉聲答道。“故此,檻車入洛后花點錢,還是可以從容脫身的,反倒是留在涼州,就只能是死路一條了。”
劉松徹底語塞。
“我曉得了。”榻上的劉寬嘆了口氣。“就是好奇而已,今日并非是論及涼州……叫你們另有他事而已。”
三人齊齊在榻前緊張了起來。
“看你們的樣子也猜到了。”劉寬失笑道。“我要死了,我死后……”
“大人!”
“恩師!”
“老師……”
三人幾乎是齊齊跪下。
“都起來。”劉寬不以為意道。“冬日便該死的,但誰讓你們做門生的和當兒子的照料的如此之好呢?又是整日洗手,又是非沸水不喝,又是每日飲酒限量,又是地龍,又是通風……想不活下來也難。但是,如今天下之事到了這個地步,就請許我學宋梟那般自私一回吧!再不死,我怕就當不成這個漢室老臣了。”
三人旋即黯然。
“此生與人為善,并無仇家。”劉寬微微嘆氣,望著窗外黑漆漆的一片緩緩言道。“而身為宗室重臣,授業帝師,屢任太尉,卻坐視天下淪落到如此局面,也實在是沒有什么前途與勉勵之語可以托付給你們……我之前在老家弘農的大河對面,也就是河東境內王屋山下,上黨、河內交界那片地方,買了一塊地……我兒應該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