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何意啊?”箕坐在幾案一側的簡雍原本只是隨口一問,此時卻是真的疑惑起來。“避他作甚?要我說,本就該問問他,要不要隨你一起去洛陽的……莫非是覺得此番你也只是個軍司馬的職司,安頓不下他?”
劉備繼續寫信,卻當即搖頭:“不是這樣的,翼德心中無私,兼有義氣,怎么會在意職務?真要喚他去他一定會棄官隨我去的。但是憲和,你也隨我在平原做了許久的官,應該知道風俗與風俗不同,事到如今,不能以昔日游俠游俠風氣相對這天下所有事……”
“這倒是實話了。”簡雍一時感慨。“之前未到平原來,如何能想到平原是這種風氣?有錢的豪強商賈一定行為奢侈,能穿絲的絕不穿麻的;而士人又偏偏個個矜持高傲,見面只問你讀不讀經?所治何典?想當初咱們剛到平原,縣中吏員居然盡數掛印歸家,等著你去請……剛開始咱們還以為他們是看不見玄德你,差點拔刀一個個砍過去,后來才知道,這居然是本地風俗。”
燈下的劉備再度忍不住笑了出來:“憲和莫要說那些了,你這一說我忍不住一笑,就跟著寫錯了字。”
“能不說嗎?”簡雍不以為然。“之前數載,咱們可是將心思全都放在了此處,就差在此處成家立業了。”
劉備聞言繼續一笑:“是啊,平原是個繁華之地,若以成家立業來論,雖然與家鄉風俗不同,卻未必是個壞地方……甚至是個好地方。”
“我明白。”簡雍不由嗤笑答道。“你這人心存大志,不愿意早早成婚,以免陷在文榮鄉里,便是成婚也想學你那兩位復姓公孫的兄長,求一個好婚姻,得以助力前途。”
聽到此言,劉備干脆停下筆來,一時感慨:“說起來,前面鄃城不正是文琪兄的岳家故里所在嗎?”
“然也。”簡雍也干脆答道。“趙公正是此地人。”
劉備正色看向了對方:“憲和,咱們剛才所言,我此番過清河而避益德……其實正跟我那位文琪兄有關系。”
簡雍當即不耐:“沒這么正經吧?你只是素來以兄事之,又不是他的私臣,何必如此糾結呢?再說了,這君臣之義終究只是風俗,不是律法。而且雖上不封頂,卻也下不設限……愿意守君臣之義的,自然有人稱頌,可大家同為漢臣,不以君臣之節相對,難道便是悖逆不道了嗎?無外乎是以后避開立場相對便是。”
“我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劉備趕緊制止對方道。“只是清河都尉乃是審配審正南,這個人素來在意這些事情,今日我走了且不說,要是益德也跟我走了,那下次相見說不定審正南便要拔刀相對,說我們是忘恩負義之人了……益德心中無私,能受得了這個?”
“這倒也是。”簡雍一時搖頭。“我也不與你多說了,你趕緊寫信吧!是給你那位文琪兄寫信明心的嗎?”
燭火搖曳了一下,而劉備苦笑一聲,先是再度提筆,卻又再度放下。
“這是何意?”簡雍是真不耐了。
“心有一言。”劉備轉身朝著簡雍,以手指心,面色肅然。“若是不與憲和說,我便說不出來了……”
“你且說。”簡雍哭笑不得,只能放下手中盛湯的陶碗,勉強收腿,正身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