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說來,倒是辛苦卿家了。”
隔了一日的上午,北宮西園,斜躺在御座上曬太陽的當朝天子聽完張溫的匯報后,卻居然不怒,反而只是一聲輕笑。“著實辛苦了,且回去好生休憩幾日,再行奉公之事。”
張溫聽得此言,一時淚流滿面,卻又叩首不止。
天子心中微動,倒是忍不住轉動自己那張瘦削蒼白的臉看了一眼對方,但終究是沒說什么。
而張溫叩首之后,也是趨步而退。
“張溫要請辭了。”天子等到自己司隸校尉的身形消失在遠處的宮殿角門處,這才幽幽而嘆。“他被那位白馬將軍如此當眾侮辱,又沒勇氣自殺,想來只能歸鄉了……偏偏又不敢當面請辭。”
侍立在旁的張讓、蹇碩二人,一個躬身俯首一個昂然扶刀,卻都不敢出一言。
“讓人與趙常侍說一聲,”天子稍微頓了一下,不知道是氣虛還是在思索。“也與大將軍說一下,讓尚書臺那里務必不要再難為司隸校尉了,放他回南陽老家便是。”
張讓躬身承諾,卻又頂著花白的頭發追問了一句:“敢問陛下,這張溫既然走了,司隸校尉讓誰來做?這可是個要緊位置。”
“誰都別做。”天子勉力答道。“這時候這個位子空著最好。”
張讓旋即應聲,卻是又主動告辭,親自去與南宮的趙忠說明此事去了。
而就在張讓、張溫前后腳走出南宮濯龍園,也就是大名鼎鼎的西園以后。有一人身高八尺,須髯修長美觀,披甲扶刀、龍行虎步,沿途與張溫、張讓依次擦肩而過,卻目不斜視,到了西園內,也只是解開佩刀,便直接接受了天子的召見。
此人姓蓋名勛,字元固,乃是傅燮死后涼州年青一代少有的忠貞邊將了。
八月的時候,天子設立西園八校尉、整飭禁軍,就曾將此人專門召入京師……不過,考慮到當時涼州的局勢,而且當時武都郡因為益州方向的努力頗有反復之事,為了挾制叛軍,朝廷便將其任命為了掌控隴西道的武都太守,也算是放在了一個比較重要的位置上。
實際上,其人臨行前,天子便曾專門下令,讓大將軍何進和上軍校尉蹇碩一起帶著洛中所有中郎將、校尉為他送行,儼然已經是簡在帝心了。
然而,蓋勛才走到半路上,武都南面的益州就起了二次黃巾賊,益州兵馬立即隨從事賈龍轉身平叛,武都郡也隨之再度全郡陷落……這個時候,洛中何進的反擊也到了,于是天子緊急召回蓋勛,任命他為討虜校尉,回洛中閱兵。
蓋勛來到天子跟前,看都不看蹇碩一眼,只是對天子躬身行禮。
“卿且坐。”天子微笑相對。“西園相見,卿不必拘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