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要說,如今天子設立西園八校尉,多有選拔英才之舉。除此外,朝中又在議論州牧制度,以應對天下紛亂之局……選賢任能,絕非虛言!”
“還有一事,我在洛中輔佐閱兵一事,天子今早親口所言,愿意將西園的財貨分于閱兵士卒,這難道也要苛責嗎?”
一番懇切之言后,蓋勛坐在席側,拱手相對:“還請衛將軍明鑒,我觀天子確實是要振作起來有所作為了!若你我,還有中軍校尉袁紹、太常劉虞,大家聯手,先誅滅閹宦,再輔佐天子,同時抑制大將軍之權,何愁天下不能‘野谷漸少’而‘田畝益廣’?衛將軍為何一定要從大將軍呢?”
公孫珣靜靜等對方長篇大論的說完,全程都沒有反駁的意思。
原因很簡單,首先對方說的是實話,單以這些任命和舉措而言,確實不能說是昏悖之舉,甚至可以稱得上是選賢任能。
其次,也沒有必要反駁,因為公孫珣心里很篤定,天子快死了,那個自私到極致的獨夫之前一年真的因為傅燮之死有所震動和悔悟也好,突然發神經奮發圖強也罷……反正他都要死了,沒用!
至于說公孫珣有沒有被感動?當然不會。
想想就知道了……現在補窟窿的是他劉宏,那當初為了個人舒坦到處捅窟窿的又是誰?
哦,我無緣無故殺了你,然后心生愧疚,再給你挖個坑埋了,就不是殺人犯了嗎?
而且再說了,公孫珣打心眼里不信這位天子真的悔改了,其人最多也就是察覺到了自己身體快不行了,然后為了子嗣的安穩,這才開始勉力裱糊這個被他劉宏給折騰到快散架的天下。
沒錯,經歷了當年的多少事情,公孫珣打心底對天子有了偏見,他覺得其人到死,骨子里怕都是個自私自利的獨夫!只不過,如今這位天子面對著這個局勢,不敢再輕舉妄動了而已!
“衛將軍!”蓋勛長篇大論之后,不由滿含期待。“還請你明鑒……天子真的是有所悟了!”
“哦!”公孫珣恍然而應,卻是起身微笑相詢。“那敢問元固兄……你說的這些賢才,上任時有沒有交官錢呢?”
帳中一時鴉雀無聲,而片刻之后,戲忠居然忍不住笑出了聲,兩名扶刀的義從也都面色古怪了起來,甚至日益穩妥的韓當居然也有些失笑的意味,
半晌,面色慘白的蓋勛方才勉力起身,卻欲言又止……因為他剛剛想起來,自己剛才舉例中的羊續,之所以只能做到九卿,而非太尉,就是因為原本定他出任太尉,他卻沒錢交給西園,因此惹怒了天子。
到此為止,所謂大義之論被光武故事所破,舉賢任能之說也被一言擊破,而蓋勛終究是個要臉的人,辯不過對方,也就無話可說了。
于是乎,其人勉力一拱手,便直接失魂落魄的往外走去。
公孫珣一言不發,起身送對方到轅門前,見到其人在彎月下形影單只,也是可憐,便忍不住出言提醒了一句:
“元固兄,你今日萬般言語,其中一句倒是對的,那便是當今天子極為聰明……而你也非是我所見第一個相信他會有所振作,并甘為其效死之人……近的不說了,遠的有一個,喚做陽球陽方正!”
蓋勛回過頭來,一言不發,只是連連搖頭,也不知道他是對公孫珣用詭辯來拒絕為君父效命感到失望呢,還是不相信自己會和陽球一樣,被天子出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