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親自看過了?”坐在院中樹下的皇甫義真一邊追問一邊還是有些恍惚的感覺。“前方有潼關、蒲津,兩三萬人足以守十余萬眾,怎么可能讓衛將軍的兵馬突至長安城下?”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真的就到了!”跪在地上的皇甫堅壽焦急言道。“駐守宣平門的軍吏是咱們家的故吏,他讓人匯報給我后,我親自上城樓去看的,做不得假……大人,動手吧!”
“先不急!”皇甫嵩一邊搖頭,一邊俯身用微微發顫的雙手撿起了地上的《封神演義》。“我且問你……城墻是如何反應的?”
“自然是關上城門,嚴密防守!”皇甫堅壽當即作答。“但依我看,城頭上人心惶惶,多有不安,只要咱們發力,奪得一個城門,那長安城便可輕易易手!之前董卓屢次辱皇甫嵩之恨,也能就此了結了!”
“不是這么算的。”皇甫嵩攥著手中的《封神演義》搖頭不止。“董卓尚在,其部大軍也沒理由忽然全無,此事必然有古怪,若是咱們賭錯了,那依照董卓的作風,一個不好就要滿門遭厄。而且再說了,長安這里勢力駁雜,經過數番清洗之后,更是人人相疑,猝然動手,難免生亂……”
“那……”
“人心惶惶之下,首先應該保全天子和公卿才對。”皇甫嵩仰頭望著上方樹蔭嘆道。“我這就去見王司徒,請他以領尚書事的身份,下令抽調一部分兵馬,到宮中防衛天子,然后再召集公卿議事。”
皇甫堅壽剛要再勸,卻又忽然醒悟,然后心悅誠服:“父親大人這才是老成謀國之道。”
“若非是力量不足,我如何愿意打這種小聰明?”皇甫嵩搖頭不止。“我也想提萬騎、持白馬旗,自遼西橫行至關中千萬里……但如今悔之晚矣。”
皇甫堅壽也是無奈。
就這樣,皇甫義真扔下自己的《封神演義》,匆忙換上正經衣服,便帶著自己兒子一同出去,準備去見王允……然而,剛一出門,卻迎面撞上了自己侄子皇甫酈,剛剛從城頭上下來的后者則帶來了一個最新消息。
“叔父大人、兄長!”皇甫酈匆匆一禮,便干脆直言。“衛將軍親自從城外馳過,然后令軍士大喊‘敵只一人,正在郿縣’,然后便率全軍在城外轉向往北去了,看樣子是要過渭橋往轉渭北進軍郿縣!”
皇甫嵩連連搖頭,終于是恍然大悟,卻是不管不顧,扔下一子一侄,轉身回舍中看自己的《封神演義》去了。
一時間,長安城中,并無大亂,卻又人心惶惶難安。
且不說長安城內如何,城外,當著數千守軍之面轉向過橋的騎兵陣中,徐榮作為這支突襲部隊中僅次于公孫珣的首席將領,自然要從軍事角度進行一些理所當然的請示。
“君侯!”徐榮打馬而來,立在橋上,然后指著腳下可能是這個時代最寬闊的橋面正色相詢。“渭橋寬闊,便于行軍,全軍渡河后要不要讓文遠燒掉大橋,以作防備?”
“不用!”之前在長安城下親自喊了好幾嗓子,此時正在馬上扶著水袋喝水的公孫珣放下水袋,抹了把嘴,依舊是干脆直接。“什么都不用做,沒有敵人會來的……董旻、郭汜、呂布或許會動,但這三人一動,子伯、元皓、義公他們便會直接追上,將彼輩的撤退給追成潰退,反而正是我想看到的!至于弘農、河南的各部董軍兵馬,有文和在潼關,伯達在武關,根本不足為慮!”
“可是長安呢?!”徐榮繼續指著依舊在視線內的長安城巍峨城墻追問道。“咱們路上打聽的清楚,剛剛也看的清楚,長安城中雖然沒有野戰勁旅,卻有數千衛戍兵馬,若是彼輩中有善用兵又忠于董公的人率眾追上來,在郿塢下與董公里應外合又如何?君侯,我們并無后勤,一旦被堵住,反而是我們要亂!”
“不會的!”公孫珣收起水袋,一邊緩緩打馬向前,一邊不由冷笑起來。“伯進你還是不懂政治和人心,就此時長安城中那些真正有魄力和能耐的人而言,如執掌朝政的王允,如在關西軍中素有威望的皇甫嵩、蓋勛,即便是對我有防備,卻也萬萬不會再助董卓的……而且說到底,賈文和這個計策是真的點到了要害,關中大局,只在我與董卓,所以但凡我能堵住董卓,哪怕是不能攻下來,只把他圍住,大局也會向我傾斜,與他人著實無關。”
徐榮緩緩點頭……經過潼關一事,他著實不敢再和公孫珣論及人心與政治了。
然而,就在公孫珣信心滿滿,準備扔下長安徹底不管的時候,打臉的事情說來便來——忽然間,長安城北面的洛城門大門洞開,然后數百步騎在一名軍官的帶領下直趨渭橋而來,引得公孫珣所部騎兵多有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