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征調了一輛車、一個車夫,奉命送那老者往最近的谷熟。”此人跪地滿臉委屈言道。“結果剛出營門,他便躺在車上指著我,非說我身上穿的是他們陳國的鐵甲……我說不是,他說他在帳中靠著我的腿時便看的清楚,上面有他們陳國甲胄的記號……”
“再加上著甲趕路太累,你便脫了與他,實際上是想將甲胄放在車上,方便行路?”朱治都不用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然后他是說口渴還是說小解,又或是說給你洗一洗甲胄上的污漬,讓你看清楚記號?”
“口渴下的車。”甲士哭喪著臉答道。“尋了一個水深的地方喝了些水后,老頭又坐在河畔喊我拿甲胄過去,說要指給我看……我看君侯對他還算禮貌,便不敢違逆,結果其人自己接過來,反套上鐵甲,便直接一頭栽下去了。”
眾人望向道旁那平靜睢水河面,眼見著自由春風拂過時才微起波瀾,不禁齊齊失聲。
然而下一刻,幾乎所有人又都驚慌大喊起來——原來,百戰余生,尸山血海都不懼的孫文臺竟然被這個訊息激的直直昏了過去。
當然,只是氣血上涌而已。
眾人就在路上放平孫文臺,復又有人解開馬上箭袋去河中兜水激面,水剛撒了一半,孫堅便睜開雙眼坐起身來,然后其人不管不顧,卻又奪來箭袋,奮力起身擲向河中。
箭袋落水,漂浮不定,剛剛打了一個旋,岸邊的孫文臺便如真正的猛虎一般望河而嘯,其聲震懾原野,驚動兩岸,讓人聞之生畏。
然而,這還沒完,孫文臺一聲長嘯之后,復又踉蹌來到路中,躺在了那牛車之上,然后居然情難自已,淚流不止。
“君侯!”
“兄長!”
眾人驚嚇難制,紛紛圍攏上來。
“你們說,我從少年討賊而起,平揚州、征塞北、討黃巾、伐涼州……每戰必先!”孫堅以手覆面,泣涕難止。“荊南平亂,我以長沙太守的身份不顧個人得失掃蕩了四郡賊寇;討董事起,諸侯畏難,只有我一人在南線從頭戰到尾,從未言退,便是之前在緱氏時無力作戰之時,也曾經不顧危險,去洛陽周邊掩埋被發掘盜取的陵墓……如此舉止,為何如今反而成了賊呢?”
“兄長!”孫靜無語至極。“一個老朽的瘋言瘋語,你到底在計較什么?!”
“真的是瘋言瘋語嗎?!”孫堅陡然坐起身來,面色赤紅,憤然呵斥。“你怎么就不懂呢?我殺王睿,那是多年私怨!是他昔日討伐荊南匪亂時先看不起我出身!殺張咨,也是討董在前,索要物資不給,才當眾殺的!可陳國這么一攤子爛事,前有陳王和陳相,現在又是這么一個老朽,三人全因我而死,我拿什么來辯解?你自己說,天下人怎么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