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罷,其人撒開手,回到位中,揚聲而言:“此番我北歸,凡河北軍國重事,無論公孫鎮北、鎮西,河北、河南七州州牧,盡數統于衛將軍府……仿關中故事,以長史呂范為主,從事中郎審配、婁圭,司馬韓當三人為副,總統一切!袁紹生死,地方軍管,臨陣賞黜,皆四人為之,若有見解分歧,子衡一人可當二,帳中自定!”
饒是呂范等人早有預料,卻只以為是負責追擊袁紹,實在未曾想到會是如此大的權責,所以個個慌亂……
韓當最是不堪,其人干脆俯身請辭:“臣一邊鄙匹夫,不得當此命!”
“我亦一邊鄙匹夫!”公孫珣巍然不動,凜然呵斥。“素來為中原士人不值,可值此國家昏亂之際,我這個皮膚若不提刀廓清河北,使半個天下重歸正軌,難道要放任他戰亂紛紛,瘟疫饑餒橫行嗎?而你從我少年時便負刀相從,實為元勛,我既理事,無論大小寬窄,身側豈能無你一席之地?!”
韓當叩首于地,不敢再言,周圍人也紛紛出列,凜然拱手。
“同樣的道理,”公孫珣環視左右,從容言道。“今日既然定分,便干脆一些……婁圭,還有在長安的王修,既然是我衛將軍府臣,便不可越矩,三人皆如正南去趙相一般,去將軍號!”
婁圭不敢多言,趕緊與韓當一起俯身稱命,口稱主公。
“其余諸軍師中郎將……”公孫珣目光掃過田豐與荀攸,放緩語氣道。“亦當如此,我當表奏朝廷,加軍師部為將軍府直屬,諸軍師改六百石,直屬于幕府,但可上表朝廷,以諸軍師大功,額外加侍中銜,以示尊重!”
荀攸緩緩稱命,田豐欲言又止,卻不知道該怎么說,因為他身上還有衛將軍府所領曹掾職司,于是也只好俯身稱命。
“事情就到這里。”公孫珣望著帳中烏壓壓人頭,復又看向辛苦記錄完畢的王象,不由悠悠一嘆。“羲伯不要停,最后一段肺腑之言,無不可示于天下……你們也都起來抬頭看我。”
眾人依命而起,肅然而立。
“其實我也知道,此番以衛將軍府私僚統帥諸州牧、將軍,著實有人會說我有悖逆之心,妄想在河北取漢室而代之,私下暗室罵我的,定然更多。”公孫珣扶著椅背昂然言道。“但我不在乎。因為剛剛我就說了,之前在渭水也說,未央宮也說了,高粱亭也說了,今日不在乎再說一遍……靈帝以下,那些人把天下禍害成這樣,我不出來整理河山誰來?而且大漢朝淪落到今日這個州郡割據,無處不戰宛如末世的情形,恰恰說明那些人所寄生的舊制早已經腐朽不堪,正要人出來鼎革天下,重樹新制!而我,所謂遼西一匹夫,天下歸屬于我到底有什么好處?還不如在遼西馳馬讀書來的痛快,之所以在此割量天下,不是為了得城得地,而是看到舊制無用,以至于蒼生有倒懸之苦,黎庶無立足之地,所以要才改良舊制,建立新政,好讓這天下人早早走出這亂世之余,莫要再陷入百余年便民不聊生之局面。”
“當然我知道。”言至此處,公孫珣語氣忽然飄忽了起來。“即便如此,還是有人不信我,還是以為我是漢賊,還是要與我勢不兩立……這是正常的,因為我一遼西匹夫,是沒有資格讓那些人信我,以我為前導行此事的。于是有人不愿前行,有人想要另辟蹊徑,于是便有了袁紹今日之速起速敗,而且將來還會有人自以為忠臣志士,再與我相爭,這種人看起來弱小,但比袁紹難對付的多了……但我還是不在乎!因為此世既為大爭之世,想與我爭,不管是爭什么,袁紹覆滅之后,都要先問過我河北、關西九州四十二郡數十萬北地強軍之后,再論其他!”
“我要北歸去視察春耕了,還有人有什么言語嗎?”滿帳鴉雀無聲中,公孫珣環視左右。“若無言語,我便視你們為我心腹臂膀,欲隨我行此逆天之事,死而無怨,若有言語,速速講來,過期不候!”
帳中依舊沉默不語。
“臣……”過了許久,竟然是呂范率先開了口。“臣、臣請君侯……主公賜刀。”
“不給。”公孫珣收起撫摸了一晚上的刀子,放于腰中,面無表情。
“是!”呂范立即收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