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哪有如此厲害人物?”
“你家大人我啊!”公孫珣揚聲而笑。“你信不信,若當日我稍微退讓回到遼東,而竟然是袁紹這種我最看不上的人得了全天下,那即便是只有一郡之力,你家大人我卻也一定要拔刀而起,跟他周旋到底,或血盡于戰場,或真能取一二分勝機呢!”
公孫定終于愕然不言。
就這樣父子二人不再閑話,而是一前一后小跑向前方山谷中的野村而行,張晟與莫戶袧則隨兩百義從綴在身后百步之外……至于剩余五千步騎,則被張既下令,就地安營扎寨,以免攪擾。
而不過是片刻之后,閃過一個路口公孫珣就已經看到了那個身材奇高而瘦削的熟悉身影,后者帶著一個已經很破舊的進賢冠,滿面風霜,正在寥寥幾戶人家前的空地上推磨磨面,一個比公孫定還小一些,身材卻更瘦弱的孩子正拎著口袋拎著掃帚在他身側吃力幫忙。
“我雖看到兵馬時便猜到是你,但此時如何會到此處?”盧植停下推磨的動作,擦了擦額頭之汗,卻是對來人不免蹙額。“之前春耕時亭長到此,曾有言語,不是還說在打仗嗎?”
“回稟老師,”公孫珣趕緊下馬下前,遙遙正色相對。“就是在正月間,前方已經勝了,學生勉強算是規大河之北,可以緩緩行政,樹立新制了,便沒了參與后續追擊攻略地方的興趣……也是讓功給那些下屬的意思。”
“那便好。”盧植面無表情緩緩頷首。“戰亂這個東西,如今已經避不掉了,但卻依舊是天下至惡之事……打得快一些也是好事。”
“恩師大人說的是。”公孫珣走到跟前,俯身行禮,而這個稱呼與動作立即引起了一旁公孫定的愕然,后者也趕緊放棄了打量對面小孩的姿態,跟著俯身行禮,口稱大人。
“我從去年便在此開墾種地,已經收了一季,”盧植瞥了一眼公孫定又瞅了瞅這對父子身后許多白馬騎兵后方才繼續言道。“但地力貧瘠,家中勉強只能糊口。不過,你父子既然來了,總有一口飯與你們吃的,至于其他人,我卻請不起,也不要讓他們驚擾鄰居,此地只有幾戶人家,都是隨我一起來開墾的貧弱之輩……讓孩子們去玩耍,你來幫我推磨。”
言罷,其人便兀自回身,接過了幼子手中口袋與高粱頭做成的掃帚。
公孫珣微微頷首,然后直接脫掉外面罩袍、解下內甲,然后便上前推磨……全程一言不發。
身后張既、張晟、莫戶袧等人看的不明所以,楊修、法正、劉璋等原本幾名激動萬分的義從軍官更是幾乎忍耐不住……但也只是幾乎而已,軍伍之中,并無人敢多言,只能紛紛后退,一面在聚落之外安置小營,一面復又匆匆回來,駐足圍觀。
然而,公孫珣與盧植真的俱無多少言語的樣子,二人先是推磨磨面,然后又一個燒火引灶一個和面下面……最后便真的帶著各自兒子在門前一個石臺前坐下吃面了!
但即便是吃起飯來,二人也只是閑談一些季節變化,農時農事之類的話,全無半點政治、軍略、學問相關。
當日吃完飯,天色便黑,公孫珣復又攜子宿在了盧植舍中,席地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