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是特例。”公孫珣只能如此說了。“我就是看中他這個人里面自大、愚蠢、自卑,偏偏表面上裝的很出眾,很容易糊弄人,這才專門挑了他當對手的……我準備了五六年,從那個時候就讓你祖母幫忙在遼東造船,可他呢,從奪取地盤后下定決心向我開戰時算起,不過是一年不到,這種人憑什么不輸?我又憑什么不勝?”
公孫定放下撓頭的手,一時欲言又止。
“想說什么?”公孫珣渾不在意。
“只是想問大人,”公孫定忍不住認真詢問。“這個袁紹雖然內里無能,可按照父親所言,卻也是表面威風之人,而且一路上那些人都說他是天下最大諸侯,如今連他都敗給了父親,交出了河北,那將來還有誰敢跟大人為敵呢?可不可以像在代郡那樣,發一封書信,就讓那些在塞外搖擺的部落頭人都來向你下跪?”
此言一出,周邊人俱笑……公孫珣是失聲而笑,莫戶袧是一時訕訕而笑,而身材高瘦的張晟則好像想起什么一般大笑不止,便是張既、楊修、法正等人也在竊笑。
公孫定被笑得有些臉紅。
“阿定啊!”公孫珣勒馬而笑,許久方才扭頭正色相詢。“你見過不怕死的人嗎?”
“小子見過許多……”公孫定稍作思索便懇切作答。“別的不說,那日界橋畔伏盾的那么多人,個個都不怕死!”
“是啊!”公孫珣望著如畫山野一聲長嘆。“這天下不怕死的人太多了,不僅是高順養兵出眾,士卒甘死,為了一句承諾而豁出性命的游俠不也是有的嗎?咱們燕地還特別多!”
“小子聽過這些事情!”公孫定眼神不由發亮。
“而且不僅是游俠,黎民百姓也有不怕死……我就見過數萬黎庶一起自殺都不愿意投降的情形!”公孫珣聲音愈發宏亮,而身后諸多跟隨的騎步士卒也開始紛紛停步相候,義從們更是側耳傾聽。“非只是黎民百姓,我還見過不怕死的官吏、不怕死的儒生,甚至還有不怕死的盜匪頭子、為惡之人……那我問你,如果這些人連死都不怕,那他們又為什么會怕我呢?因為我掌握了半個天下?!我掌握了天下,難道還能殺他們兩回?!”
反問一聲后,公孫珣便不由打馬微微提速向前,因為他已經從視野中尋到了前方山谷側一處稍有人煙之所,規模極小,不過數戶之地……想來便是盧植隱居之所在了了。
“可大人,他們為什么都不怕死?”公孫定趕緊夾住胯下小馬,試圖追上,與此同時,身后尚未停穩的義從也紛紛再度啟動,而隨行五千騎步卻是在張既的示意下停駐于此,準備安營扎寨。
“不是說了嗎?”公孫珣在前聽到追問,不由好笑。“因為人心!因為他們的人心不屬我!而若人心不屬,不要說區區一個河北在手了,你信不信,既然是有人握有天下十三舊州中的九個半,而對手只有一郡之地,可他的對手卻依舊要拔刀相對,誓死相抗!”
“這豈不是必敗?”
“這誰知道,或許萬一能成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