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眼見著時間一刻刻的過去,全軍早已經越過了比水注入淯水的三岔口,卻依舊繼續順著淯水河堤維持軍勢繼續前行,而此時淅瀝瀝的雨水之上,云層后的光線已經漸漸偏轉……終于,等到雨勢稍歇,孫堅下令全軍在河堤下暫時休息后,朱治徹底忍不住了,其人主動上前去尋自家主公。
“君侯!”朱君理湊上前去,在淅瀝瀝的雨水中喊住了正在與士卒談笑的孫堅。“越是下雨天,就越須在意照明,此時再不轉向發動突襲,等到天黑,數萬大軍,估計能摸到蔡陽城下的都沒幾個了,趁著還能辨識道路,直接奔蔡陽去吧!”
“誰說我們要去蔡陽?”孫文臺在不顧泥濘席地而坐的士卒之中駐足而立,看到是自己的首席心腹大將,不由戲謔而笑。“我的軍令難道不是讓全軍渡比水,然后順河而下嗎?何談蔡陽?”
雨水之下,趕到對方身前,滿臉都是水的朱治茫茫然抬起頭來……一瞬間,其人先是大腦一片空白,然后就是一種莫名的慌亂。
這是當然的……身為軍中宿將,身為孫堅陣營中公認的第一外姓大將,身為郡吏出身舉孝廉為官的這么一個人,身為孫堅身側素來以知‘文事’而聞名的人,朱君理此時竟然完全沒有頭緒。
是真沒頭緒!
此時此刻,面對著孫堅突然否定掉進軍蔡陽,突襲袁術、黃祖的軍事計劃后,他根本不知道孫文臺要干什么,也想不到對方能干什么,而偏偏此時全軍都已經壓上了!
一萬八千之眾,扔下新野、朝陽兩座互成犄角的堅城,沒帶輜重,就一日夜的干糧,然后就這么稀里糊涂的過了河,來到敵占區……他怎么能不慌?又憑什么不慌?!
孰料,漸漸有些緩和的雨幕之中,孫文臺看到親信大將如此失態,不急反喜:“若是連君理到了這一步都猜不到我要如何,那此番反而必然能成了!須知,兵者詭道也,而所謂詭字之中,最要命的便是出其不意掩其不備,自古以來多少以少擊多之例,多少覆軍大勝,皆為此類……”
“這我自然知道,可君侯……”
“君理,我這一策,乃是跟著衛將軍還有呂奉先本人兩次聞名天下的戰例學來的!”孫堅見狀干脆拽著對方不顧濕滑往河堤上而去。“你看出來了嗎?”
“大概能想到一些。”朱治依舊茫然,但還是脫口而出。“趁著大雨剛落,河水未漲之時偷渡,便能讓對岸之人根本無備,這應該是當日衛將軍逆襲柳城渡大凌河之策;而另一策,應該便是以河堤為路標,雨水之中保持軍勢不散,這應該是當日呂布引數千騎兵在黑夜之中順著金堤于三津往來亂武之依仗……但君侯,正是因為如此咱們才要速速進軍才行,蔡陽沒有河堤讓我們做運兵通道。”
“都說了,不是去蔡陽。”孫堅負著長矛與草席,于雨中望著淯水對岸緩緩言道,卻是終于揭開了謎底。“而是去鄧縣!我前日晚上不就說了,要打劉磐、呂布、黃忠、蔡瑁……鄧縣是挨著河堤的,只要壓著河堤走,哪怕是天黑又下雨,我們也能保持力量摸到對方軍營前。”
朱治慌亂更甚,茫然之色更重:“可君侯,若是打鄧縣,為何不從朝陽渡河,然后咱們在東岸順河堤進軍豈不是更方便?為何要……”
“因為出其不意。”孫堅正色而答。“我雖戰意盎然,卻也不是愚蠢之輩,呂布、劉磐驍勇,黃忠悍烈,再加上一個蔡瑁本地世族第一的出身鎮場子,兵力又比我們多,還有八百騎兵,若不能出其不意,臨戰反而要危險了……”
“但正所謂平地死鐵馬,淺水能淹人!”朱治怔了片刻,隨即帶著某種荒謬的神情指著眼前已經漲起來淯水河水奮力勸道。“君侯,我就不說這一日行軍就已經有數十人滑倒摔傷在道旁等我們取下蔡陽回來救他們了,只說這水,你看看這水,水都漲起來了,這是洪峰吧……”
“所以我帶了兩千領席子用來渡河!”孫堅依舊正色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