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修不敢怠慢,即刻停筆,低頭稱是,然后便要趨步出堂,見此情狀,旁邊低頭飛速記錄的法正忍不住嘴角微微翹起。
“何必如此?”公孫珣一開始便知道戲忠的意思,但明顯有些不以為然。“楊氏子在我這里數年,既曾勤懇奉公,也曾出生入死,若以其父之為而論及于他,豈不讓人心寒?再說了,楊文先之前持節出渭水的時候,本有機會帶上兒子的,也知道我不會阻攔的,卻反而坐視其子隨我至今,儼然是兼顧了金日磾的先見之明與老牛的舔犢之情……諸位啊,楊文先為父如此良苦用心,我難道就沒有幾分為君寬仁的覺悟嗎?”
楊修幾乎落淚,即刻跪地連連叩首表態,卻被有些不耐的公孫珣攆回去繼續當書記員了。
“但楊文先卻也不得不防!”戲忠稍作猶豫,還是勉力而言。“此人既然持節至南陽,其心便已昭然若揭,須防他勾連關中,圖謀長安……”
楊修心下一酸,愈發有落淚之意,但見到對面法正在偷看自己,便又勉力裝作務實模樣,咬牙繼續記錄。
“這是自然。”公孫珣隨意答道。“這件事情你與文和商量著來便可……還有什么嗎?”
“還有就是曹劉之并強,中原反而無主了!”董昭稍作思索,然后提出了一個讓堂中大部分人物精神為之一振的說法。“曹操如今坐擁兗州五郡、豫州三郡,南陽也幾乎全占,實際為中原諸侯實力魁首,而將來一旦開戰,也實際上為當先之人。但此番會盟,其人手段、聲望卻又稍遜劉備一籌!”
言至此處,董公仁稍稍頓挫,原來,公孫珣不知何時何故忽然扶刀起身,也不穿外氅,竟然只著單衣從堂中走過,緩步來到頗顯陰沉的大堂門內,并推開大門,任由寒門從略顯陰沉的堂外吹入。
董昭等了片刻,眼見著自家主公只是一手負于身后,一手扶刀立于堂門內,遙遙望著陰沉天空不語,這才起身環顧堂中之人,繼續揚聲言道:“而且諸位想一想,劉玄德久隨主公身側,其人用人治政,縱橫捭闔皆有三分主公氣度,堪稱英雄;再加上手握淮南、汝南全境,外加半個沛國,實力也不能說差;更重要的是,孫堅既死,此番會盟,實際上連結劉表、陶謙、朱儁、呂布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他這位拿下江夏,扣住南方諸侯要害,又與陶謙結親的劉豫州……而依在下看,這便是為何中原諸侯會盟大局已定,卻又遷延不散的緣故了!”
“不錯!”田豐也忍不住捻須贊嘆起了和自己漸漸不對付的董昭。“董冀州此言道破要害!之前中原聯盟的核心乃是三強并立,所以格外穩固;而如今孫破虜既死,劉豫州與曹奮武兩強并立,雖然二人俱是明智人物,皆知將軍在北,不得不合縱一時,但恐怕也難免有相爭之意……南陽會盟大局已定,卻久久難散,如此遷延不定,必然是這二人在爭這唯一盟主之位!”
“咱們或許可以行離間之策!”審配也撫椅背而言。“何妨加劉備名爵?反正一試嘛!”
此言既出,便是一直沒吭聲的呂范、婁圭、荀攸三人也紛紛頷首,戲忠就更不用多說了。
“試當然是可以試的。”就在堂中諸人皆以為得計之時,背對堂中諸人的公孫珣忽然開口,明顯有些不以為然。“反正又不費什么功夫……加阿備一個豫州牧、安北將軍;加劉表一個荊州牧、安南將軍;加陶謙一個徐州牧,安東將軍;再加朱儁一個交州牧,士燮一個揚州牧,這有什么?但是,爾等若以為如此便能動搖曹劉二人,卻不免有些想當然了。至于曹劉二人為爭盟主生隙,我只覺得有些無稽……說不定他們二人遷延至此,只是累年不見,想借機一起賞雪飲酒呢!”
堂中一時雅雀無聲,而隔了半晌,倒是呂范稍作疑問:“主公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