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之人一時愕然。
“你們都以為銅雀臺是他立威之舉,是仿效高祖修筑未央宮那般,其實是小瞧于他了。”劉玄德一聲感慨。“我剛開始也和你們想的一樣,直到后來子敬第一次來信,說那個高臺是對著漳水的,這時才恍然大悟……子敬,你在銅雀臺見我兄,他是不是總是望著漳水出神呢?”
“是!”
“那你可知道漳水中有什么?”
“不知。”
“其中有黃巾敗兵的尸骨!而黃巾敗兵中有他的故人,他的故吏,他的舊友……別人不清楚,我比誰都清楚,他在漳水立臺,表面上彰顯威儀,其實是為了提醒他自己,他還有事要做,他還有誓言沒有完成,他還有一個天下要吞并!”劉備神色凜然緩緩而言。“就好像我劉備,一旦閑下來的時候或者遇到行政為難的時候,就縱馬向北,一直到淮河才停下……為什么?因為我要望北而思平原故地!想當初,就是在平原為縣令時,我才見識到天下不堪到什么程度,才知道豪強有多可惡,才知道世族有多么道貌岸然,才起了清滌天下的野心!在平原呆了許多年,便也養了許多年的野心,所以才會一朝而起,直到今日!子敬!”
“臣在。”
“你此番出使,頗顯用心,但還是忽視了我兄本人的灼灼野心!”
“是!”
“子布。”
“臣在……”
“你也忽視一樣東西,那就是我劉備濟世安民的決心!”劉備凜然對道。“這點你就不如我兄公孫文琪了……他說子敬不如蕭何、子揚不如張良、唯獨公瑾稍可比韓信,與其說是在嘲諷或者夸贊他們三人,倒不如是嘲諷我劉備才不如高祖!為什么這么說?還不是他心里清楚,我劉備有高祖之志,且分毫未墮!”
張昭一聲嘆氣。
“諸君,我以為子敬剛剛給的對策極對……我那位兄長雖然勢大,但只要有一番可行之策,我還是愿意盡力而為的。”劉備復又環顧堂中文武言道。“而且再說了,按照子敬的策略,我也沒有與他刀兵相對的意思嘛……徐州事后,孫伯符這小子多有動作,屢屢有毀約之舉,不如就讓益德與公瑾自廣陵跨江取吳郡如何?我再南下丹陽,連豫章壓吳郡之側……”
眾人聽得正入神,魯肅、劉曄二人與座中右側諸多武將更是眉飛色舞,卻不料劉備忽然停住。
“主公?”魯肅上前一步,稍做試探。
“還是不對。”劉備抬起頭來,緩緩搖頭。“我兄既然讓子敬放心去看河北虛實,儼然是有恃無恐,所以我只怕他根本不與我這個夯實后方的機會……但是我又實在是想不出他到底要怎么做,他殺了三家外戚,此時不該挾平西涼之威在關中坐鎮一段時間,以應對天子,以安撫長安人心嗎?如何能算計中原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