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紛紛醒悟,繼而又和郭嘉一起看向了許久未曾開口的臧霸臧宣高……說到底,瑯琊軍閥再怎么混亂,臧霸共主的威信和他本人的軍事能力都擺在這里,再加上素來不服氣臧霸的昌豨已死,反而讓臧霸的地位無可動搖。
但臧宣高一時猶疑。
蕭建等人越想越覺得對頭,卻是催促連連,孫觀更是扶刀起身:“宣高大兄!你須明白,今日這個局面,從大處來講,要么從河北,要么中原,并無他路;便是從開陽這里的局勢而言,郭副使也不會給我們機會猶疑的,昨夜他能以五百人殺了昌豨并了七千東莞兵,明日便能殺了我們中任意一位……事到如今,并無猶疑之所在!”
臧霸心中動搖,便不禁再度看向了郭嘉。
郭嘉見狀也不客氣,而是直接扶劍起身:“臧府君,我一直想與你說一句私人的言語。”
“請講。”
“你這個人講義氣,守信諾,所以才能夠成為瑯琊共主,所以才能在亂世中立足至今。但義氣這個東西,是隨著天下大局不停變動的。”郭奉孝懇切相對。“今日之義氣拿到往日未必有用,往日的義氣到了今日反而說不定是禍害。”
“愿聞其詳。”臧霸也嚴肅起來。
“譬如,天下昏亂的時候,官府之中和所謂正經世道之中,其實并沒有道理可言,這個時候你上山為寇,聚眾保安,讓那些活不下去的人能活下來,這便是天下最大的義氣!”郭嘉侃侃一堆。“而等到董卓禍國,天下群雄四起,一時割據者四十有余,堪稱無處不爭、無處不占,而手中有兵馬的賊首、將領,反復無常,今日歸左,明日屬右,今日興起,明日消亡,這個時候,以足下擁兵數萬的立場來說,能夠守信重諾,不負上下前后,這就是亂世最貴重的東西,也是你立足至此的又一根本!”
堂中眾人大多頷首。
“但是,如今天下大勢又有所不同了。”郭嘉轉身離開位中,扶劍來到堂中,繼續揚聲言道。“或者說,天下的局勢其實已經很明朗了,那就是我家燕公并吞天下的氣勢已經不可阻擋,而中原諸侯也多有整合之意……一句話,以前的時候,天下人想的是如何在亂中求安,而這個時候天下人想的是如何從亂到治;以前的大義在于定一方平安,今日的大義在于合天下一統;以前諸般法度、人情、道理,若是不能與安定一方相合,便是悖逆的假道理;而如今也一樣,若是有人自恃諸般人情、道理、義氣,卻不能與重定天下相合,那無論此人德行如何,才具如何,也只是一個悖逆之人罷了!臧府君,今日你可以助河北向南,也可以助中原向北,這些都只是立場而已,無論如何我都不怪你,但你若自恃捏住南北要害,按兵不動,心存觀望,那無論將來如何,足下都注定只是一個悖逆天下的小人逆賊而已!辛苦半生,難道要名節俱喪于一朝嗎?”
言罷,郭嘉直接背對臧霸,面朝大堂門外方向負手而立,靜待答復,而堂中卻早已經寂靜無聲,便是徐庶也屢屢張口,屢屢無言以對。
就這樣,等了不知道多久,臧霸方才緩緩起身離開座位,以避席之禮,朝著身前背對自己的郭嘉俯首大禮以對:“今日承蒙郭副使點撥,方才豁然開朗!我意已決,即刻盡開府庫,大賞三軍,然后合全軍向東海,以助燕公重定天下!”
左右諸將不敢怠慢,紛紛肅然起立稱是,倒是徐庶,頗顯尷尬,勉強起身,卻不知道該向誰說話了。
臧霸畢竟是青徐地區一等一的名將,其人既然下定決心,便出兵神速,八月廿二日被郭嘉說服,八月廿三日便誓師祭旗,賞賜全軍,八月廿五日全軍就已經越過沂水向南進發。
等到八月廿八日,前鋒孫觀來到郯城與開陽中間唯一一座城池即丘后,卻是趁著徐州兵馬猝不及防,直接攻下,算是師出大吉。
等到九月初一,以丹陽為后勤大本營,以沂水為補給線的瑯琊大軍便輕易來到郯城,將周瑜和他匆匆聚集起來的一萬兵馬團團圍在城中。
對此,周公瑾閉門不出,嚴防死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