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蕭建與他人不同。當年陶謙握有徐州,逼得原來的瑯琊太守陰德不得不黯然辭官歸鄉,之后,董卓從洛陽委任的一個正經的瑯琊太守,便是蕭建了。而這位到任后,卻發現瑯琊被臧霸等人分割完畢,連個立足之處都無……反而是臧霸素來是萬事不愿做絕,又見他可憐,便將海曲(日照)一縣給了此人。而此人在海曲落腳后,發現天下烽煙四起,家鄉難保、中樞也難保,倒是臧霸這里安生一些,便干脆將家人從青州接來,就在海曲吃起了海鮮,還一吃就是六七年,以至于漸漸成為了瑯琊根基最深厚的群豪之一。
這和當年被陶謙攆走,流落到廣陵、吳郡、九江三郡交叉口混日子的彭城相薛禮倒是如出一轍了!而薛禮如今也恰好在被劉備擊敗后投降當了一個守江口的都尉……所謂舊社會把官變成賊,新社會把賊變成官,這些年翻來覆去,絕不是什么新鮮事。
言至此處,郭嘉忽然想起一事,便復又拍案相對臧霸:“臧府君,我想起來了,我在瑯琊立足是有說法的!前瑯琊太守陰德公的南陽陰氏,是我們潁川郭氏的恩主所在!當年陰德公同族兄弟陰修公,曾做過潁川太守,我族兄郭圖便是他所提拔的,我也曾在陰修公所辦的公學中讀過書,算是陰氏門生……論淵源,瑯琊合該有我一份基業!”
若在尋常,臧霸早被對方的胡攪蠻纏給氣笑了,唯獨昨日臧艾回來傳的那些話言猶在耳,不免讓他笑不出來而已。
“諸位兄弟不必耿耿于懷,郭副使也不必胡攪蠻纏。”就在這時,素來在瑯琊威望僅次于臧霸的孫氏兄弟中的孫觀忽然開口。“咱們關起門來,有什么不可說的?其實,郭副使意思已經很簡單了……論名分,昌豨一事輪不到我們置喙;論實際,他已經殺了昌豨,握住了七千東莞兵,咱們也拿他無可奈何。”
郭嘉不由失笑,卻是放下赤腳,然后開始整理發冠。
“不過,我等的意思也很簡單。”孫觀繼續緩緩言道。“也請郭副使不要再裝糊涂。你忽然到瑯琊來,又是要臧兄聚兵于此,又是突襲殺掉老昌……無外乎是河北疑了我們。其實,當此大戰,河北對我們這種人生疑也不能說不對,可是你們這樣肆意無度,連老昌這種人都說殺就殺,弄得人人自危,又算是什么道理呢?真把我們當做羔羊一般嗎?”
“那孫將軍以為我該如何呢?”郭嘉用包好發髻,戴上重新正襟危坐。
“我們是體諒郭副使的,老昌那種自生禍端的性格也不是不清楚。”孫觀繼續言道。“更明白以我們區區一郡之力,是沒資格在兩軍之間左右搖擺的……不然也不至于請足下到此相商。但也請足下今日給我們一個準話,河北到底要如何才能信得過我們?交納質子?還是讓河北派遣軍司馬監管后勤?總得有個明晃晃的道子劃下來吧?”
郭嘉瞇眼看了下孫觀,卻是緩緩搖頭:“這些都不用……只是想反問諸位一句,諸位想過以后的事情嗎?大戰之后,你們何以自處?”
孫觀等人相顧蹙眉,便是臧霸也有些粗氣。
“足下的意思是,要我們即刻交出兵馬,往河北賦閑嗎?”交換了一陣眼神之后,吳敦忍不住開口相對。
“非是此意。”郭嘉再度搖頭。“我也與諸位相知相識多年,諸位的心思我也一清二楚,雖然諸位心中也明白,天下遲早要一統,而無論河北還是中原,無論哪家得勢,你們都不可能久存,但割據地方肆意妄為,這種樂子,不到萬不得已,誰又愿意輕易放下呢?”
堂中瑯琊諸將不免紛紛長出了一口氣。
“但是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郭奉孝繼續從容言道。“你們今日在這里只求茍且安樂,將來大局已定之時憑什么立足于河北呢?真到了那一日,我們又憑什么不能將諸位如殺昌豨一般輕易殺掉呢?”
堂中氣氛反過來一凝。
不過,唯獨孫觀反過來精神一振:“我懂足下的意思了!足下的意思是要我們主動出兵東海,建功立業,這樣不但可以讓河北放下心來,將來有此功績,也可以依仗著軍功立足河北,或富或貴?!”
“不錯!”郭嘉攤手以對。“孫將軍所言正中其的!諸位都已經到了開陽了,何妨繼續順著沂水南下郯城呢?而且諸位一旦到了前線,與南軍開戰,我們河北的疑慮自然盡消,將來諸位立足的軍功也自然不必多言……須知道,當此大戰,一戰之功,勝過之前八載相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