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豐面色大變,卻欲言又止。
“元皓為何半途而廢?”公孫珣似笑非笑。“你剛剛不是一直不依不饒嗎?居然也有不敢說的事嗎?”
“殿下。”田豐一時負手嘆氣:“其實臣此行本有四件事想真真正正質詢一遍的,之所以只剩三件,乃是路上想了一陣子,覺得有件事未必是臣該問的,當避嫌。但此時殿下如此坦誠,臣若不問反而顯得有失職守了。”
“是文和為首相之事?”公孫珣儼然早有預料,旁邊公孫越、公孫范兄弟,還有一眾幕僚義從也都各自神色微妙起來,唯獨王象出身奴隸,素來心思皆在文學典制之上,所謂無欲則剛,依舊如常。
“然也。”田豐一時感嘆。“其實,自古天下為一姓之產業,別的倒也罷了,這首相之任或者說相位本該是國主獨斷,其他人不該插嘴,但當此時,臣還是想借此劉公私地,私下問一問殿下,為何是賈文和?”
“正如元皓猜度的那樣,也正如孤剛剛所暗示的那般,孤就是要借此任告訴那些心存僥幸之人,燕之天下與彼輩無關!”說前半句時,公孫珣依舊微笑以對,后半句時,卻已經凜然起來。“孤寧可晚上三年一統,也絕不與他們媾和,以換來他們將劉表、劉焉拱手奉上!因為定亂世,走對路有時候比走快路更重要!再說了,事已至此,真還以為天下是他們的天下嗎?!孤八年辛苦,戰事不停,是白打了八年仗嗎?!”
田豐一時沉默,而很多人驚恐之下卻不免面色有惑,便是諸葛亮也蹙眉一時,唯獨司馬懿心中微嘆,然后失神于角落之中。
“這件事情確實委屈正南了,其實按資歷與孤之本意,本該他繼任首相;也委屈公達了,若以匡時而論,正該他補入鄴下……”公孫珣繼續舉樽滿飲。“但天下一日不定,孤一日便不好讓他們正此位!不過他們應該也懂我的為難之處,等天下太平了,總有他們的位置。”
田豐終于無話可說。
窗外大雪紛飛,田豐與兩位宗室重臣到來后第二日,燕公與三人交流一番卻是發出了新的旨意:
以公孫范領平州牧,往遼東赴任,替換右將軍領平州牧趙苞歸‘中樞’,罷右將軍趙苞平州牧,‘入朝’為御史臺正使!
隨即,又加鎮西將軍公孫越都督職銜,屯長安,總督雍、涼、臧、益四州軍政;再罷田豐御史臺正使一職,出為益州牧,加副都督銜;以冠軍將軍趙云加副都督銜,依舊屯漢中。
最后,加燕公長子公孫定為五官中郎將,屯田于武都,受西線都督公孫越,副都督田豐、趙云,涼州牧張既,武都太守龐德共轄!
對了,他還與新任漢中太守郭嘉、漢中都尉馬超、隴西南部都尉(針對羌人設立)蔣干成了鄰居。
消息一出,且不提天下必然再度震動,益州必然驚恐,鄴下必然歡欣鼓舞,唯獨已經被掏空的平州不知道是什么反應。這一日,公孫珣既然定下益州方略,卻是不等長子回鄴下過個年,便于寒冬臘月之時,親自送長子‘渡’河,準備讓他隨公孫越、田豐一起去赴任了。
新任的五官中郎將只有三個隨行幕友,皆是公孫珣親手指定,乃是王粲、諸葛亮、公孫續,想來這三人年紀再小,去屯個田養個牲口總是不至于算錯賬的……
寒冬臘月,黃河結冰,明白了此行河東真正主角的諸多義從多用一種艷羨目光目送王粲、諸葛亮隨子繼父職的五官中郎將一起離隊,而后者,此時正在雪地中拜倒于親父身前,請求訓導。
“沒什么可訓導的。”風雪中,公孫珣在河畔扶起自己兒子,也是不由失笑,卻又說的極為透徹。“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責任,為父再不濟也能給你一個太平天下……此行乃是說你既然束發,就也該接觸些實務,而這天下不是還沒太平嘛,總不能讓你加冠封世子時一點軍功都無,所以才有此任。到地方,好好屯田做事,聽從上司調度便可,別的輪不到你插手。”
這話說得過于直白了點,聽得周圍官員、幕屬、義從眼皮直跳,但公孫定小心頷首后,卻又在雪地中欲言又止。